元以若不死心。
重新倒了杯递给她,“刚刚那杯本来就是给你的。”话刚出口,递到半空的酒杯又被一旁的良楚郁拦截,他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游戏,握着那杯酒,力道挺不温柔的,劈手夺过。
“你别折腾了。”
说完一饮而尽,而元以若有一瞬的愣怔,随后眯起眼,双手抱臂靠到沙发,“过了吧,良楚郁。”
“我过什么了,自己不安好心。”
“不是,我就给她递杯酒怎么不安好心了。”说完,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微怒的表情敛下,“你知道的吧,有些行为表现得太过了反倒会让人怀疑。”
良楚郁当下没搭理她,自个儿挑过桌上摆的几种酒,往空杯里混合着倒,应:“我意思是你调的酒难喝,就别折腾人家喝了,我刚喝了都想吐,没听见岑煦让你别调了?”
“没天分就别跟他屁股后边学这学那了。”
他挺不给面儿的,尤其是不给元以若面子。
闻一见过良楚郁在饭局上发脾气,这算是第二次。她没劝,也不想搭理。
果然,元以若是受不了良楚郁这毒舌的,白他一眼站起身便走了,到别的地儿,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主动上前跟她搭话,总有人愿意捧着她,只不过不在这儿罢了。
良楚郁连一眼都没撂给元以若,自顾自调着酒,往杯里丢冰块,这期间问了闻一一个问题:“和钟鼎还谈着?”
“你有话可以直说。”
没说实话,反倒丢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听得出闻一跟自己打太极:“闻一,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咱们下午才把话给说开,我怕又给整得彼此不好受了。”
“没事,你说。”
“其实你真没必要为了拒绝岑煦去和钟鼎谈的。看看你俩现在,多尴尬,住一屋檐下,半句话都不说。”
闻一有心理准备,知道良楚郁当下最想和她聊的就这个事儿,她点头的频率和他说话的语速一致,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样。
“你们的事,我没法评价太多,但从我这个外人角度来看,你要选盾牌也别选钟鼎这人来当。”
“什么意思。”
闻一没明白,但类似于说钟鼎不怎么样的这些话,她从蓝也那儿已经听了不少了。
“也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背地里说别人什么。有些事门儿清也没必要告诉你太多,知道的越多,你心里的期待值就越低,对于你来说有失公平。我只有一句忠告,这所学校,是一个染缸,里面的人,也和你之前所接触的其他学生不一样。有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出卖自己的朋友。也有的人,内心肮脏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高中三年注定都做不了自己。”
长长一段话,信息量颇多。
良楚郁说完也口干,把自己调的酒给喝了个大半,“还有个人这么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只是我个人私心想告诉你,他本意是不让我说的。他说你很好,”停顿几秒,像在措辞,又继续,“他宁愿你不搭理他,也不愿意你知道太多不在你接受能力范围的事。”
这个“他”是谁,闻一心里很清楚,说不动容是假的,岑煦其实很了解她,可以说连她爸妈都没他了解自己。世人都有自己不愿为人知的阴暗面,闻一也不例外。
是怎么样的呢,闻一其实想告诉良楚郁,她真没岑煦说的那样好,起码不是至纯至善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当下唯一能狠下心来伤他心戳他肺管子的人。
她肘抵着膝盖,掌心撑下巴,脑袋往泳池一侧偏,周边环境杂,欢笑声,谈论声交杂入耳,年轻男女倒着酒推杯换盏,脸上皆是浮夸笑意。而岑煦是这儿唯一的例外,这是他的家,他的场子,他倒是一人安静蹲在池边撸猫逗狗,姿态怡然,这期间有女孩悄悄拍照,他也随对方拍。
闻一就这么看着,回想,岑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能自察到与他同住一屋的女孩儿的敏感情绪后对闻一提出“你做你自己”的人。
是能清楚闻一家里什么情况于是转而告诉她“我爸妈很喜欢你”的人。
是能在闻一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气而后跟她开诚布公谈心的人。
…
岑煦懂她。
懂她青春期的纠葛内心,懂她女孩子独有的小情绪,更懂她难以启齿的卑劣感。
闻一的父母只会告诉她,要乖要听话别给爸妈添麻烦也别给资助你的那家人添麻烦。但是只有岑煦说,做你自己,别有心理负担。
他太好了。
是闻一活了将近十七年来遇到过最热烈的人,她对感情这方面认知总是模糊的,没人教她怎么喜欢怎么爱,以至于曾经遇到的点头之交都说,闻一你性格实在太冷淡了。她承认,确实是,她不会维系感情,只觉毕业后该散的都会散。
想到这,闻一也就想起暑假前自己刚把人给有多远推多远,当下叹气。
“良楚郁,你不懂,有些事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你是他朋友你比我了解他,他想要一样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我受不来,起码现在我受不来。”
良楚郁这下没话说了,“那大概你得经历一些事才会改变现在的心境吧,人不会永远一成不变的,而能让你改变心境的事情恰恰是他不想让你经历的。”
闻一将头往回偏,视线没再往那边飘,不敢再看了,站起身:“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