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南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拉了凳子坐到周遇清旁边,自然而然的打开了周遇清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
周遇清没阻止他的动作,靠着椅背,单手放在桌面上,把玩着玻璃杯,薄唇抿起浅浅的弧度,下颌线流畅,可见造物主多么偏心,在他身上下力气时绝对没有一丝停顿。
发现程砚南是在看之前他写的代码后,周遇清眉头轻蹙,伸手直接将电脑合上。
“咱们之前说过,宿舍是休息的地方,你看书我管不着,但是把实验室的事拿到宿舍来做是不行的。”
他轻抬那双桃花眼,沉静的看着人时,让人不由紧张起来。
程砚南有些烦躁:“你今天不在,张老师把李玉和他们几个塞到我们组了,你知道他们几个是什么人!”
有一些朦朦胧胧的事情从周遇清脑子里飘过,他没有抓到头绪,此刻也安静了几分钟,而后冷静道:“加进来就加进来,再怎么说这项目是我们两负责的,如果他们做的不好,我自不会允许他们留下。”
“我一点都不想给那几个人收拾烂摊子,真的很烦,毕设和这个项目都烦!我甚至有点后悔了……”说到后面,程砚南的声音低了不少,似自言自语:“或许当初不该为了一时安逸选了保研。”
说这些丧气话的程砚南没有以往的不羁,蓬松的头发被他揉的乱糟糟的,双手撑着桌面,用力力气,青筋暴起,黑红交叉的短袖下是他白的惊人的肤色,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病态。
周遇清只比他好那么一点。
人都有丧气的时候,一路并肩走来,他当然能懂程砚南这时的崩溃是因为什么。
两个人从大一开始就在学校崭露头角,一年一年下去,风头更盛,甚至学校破例,大二时就允许他们跟着研究生师兄师姐一起在计算机实验基地学习。
当时帮他们申请的,是他们现在的导师张博兴,后来他们两顺利通过保研,也顺理成章继续跟着张博兴。
张博兴对他们当然很好,什么项目都让他们参与,都给他们机会,可是从一年前他们无意间发现前两届的学长只能成为自己论文的三作开始很多东西都好像变了味道。
那篇论文,周遇清印象深刻,因为无数个日夜里只有学长在实验室呆的比他和程砚南晚。
这一次,明明张博兴知道两个人因为棘手的医疗网站项目忙得不可开交,还塞了几个大爷进来,程砚南真不懂老师的意思,他也不想去琢磨。
周遇清垂下眼睫,从自己桌下拉出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都是啤酒,浓度不低。
他勾着唇,仿佛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乐观的说道:“来吧,不醉不休!”
宿舍的白炽灯在他头顶洒下,二十四岁的男人此刻倒像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在明亮的光线里,他三七分的碎发刘海、深情的桃花眼、桃花眼下那颗血红的痣和单薄的嘴唇都无比清晰。
程砚南胸口堵着的气在接过周遇清手上的那罐啤酒时就散了几分,他拉开拉环,怼着瓶口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不到一分钟就开始说胡话。
周遇清挑挑眉,毫不意外的将人放到他自己床上,然后重新打开了代码,开始敲键盘。
很奇怪,在这忙碌的一天之后的半夜里,思路竟然是出奇的顺畅。
直到凌晨四点,他才洗漱完躺回自己床上,一闭眼就是无边梦境。
周遇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梦见那个和他通了四年多电话的汉城小姑娘。从小女孩十三岁到十七岁,他都间接参与过,在他心中对方已经占了一层类似于妹妹的位置。
这个梦并不美好,在梦里,周遇清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看到所有人都在欺负她,而她却握着手机怎么也打不通自己的电话。
听了四年多的声音细碎的哭着,越哭越凶,周遇清很少有这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他努力的向小姑娘靠近,他往前走一步,小姑娘却往悬崖更近一步。在对方即将坠崖的那一刻,周遇清瞪大双眼,呼吸都快停止,而手机短信铃声的突兀响起将他一把拽回现实。
周遇清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颗心跳的震耳欲聋,早已失了节奏。从床架上悬挂着的置物筐里抽了两张卫生纸擦掉额头上的汗之后,他才看向手机。
刚刚八点过五分,发短信的是阮柠,这个他还算熟悉的小姑娘拘谨的样子跃然纸上。
【您好,我是阮柠。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昨晚忘记告知了,非常抱歉。打扰了,请不要介意。】
周遇清仔细辨认了阮柠的手机号,与汉城那个小朋友的号码差之千里,心头怪异的感觉慢慢平复。可能是因为梦境,可能在他印象里,阮柠也是个容易受欺负的姑娘,他认真的回了短信。
【收到,没有打扰,没有介意,不要担心。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务必联系我。我不会推辞。最后欢迎你来到恒城,希望你在恒城能过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周遇清,一个梦见自己未来女朋友受欺负都会难过到窒息的人(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小周还没有动心,这个故事是写两个人的成长,男女主都不一定会是完美的,当然都比我完美就是了:)
是的没错我还是在改设定呜呜呜08.31
第7章 灿烂光芒(七)
八月的最后一天,恒城的高三正式开学。
江明月和阮秋知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送两个小孩上学。虽然阮柠是转学过来,人生地不熟,但夫妇两想着有阮舟在同一个班级,且学校离家也不算远,他们早就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打好了招呼,因而十分放心的把阮柠交给了阮舟。
恒城一中虽然是省重点,但管理的并不算严格,开学的第一天,八点半之前赶到上第一节 课就行。
因为阮柠是转学生,考虑到要去领新书和校服,她前一天晚上拜托阮舟早起半个小时,阮舟耷拉着脸,不爽的应了声。
早晨七点半,两个人在家里吃完了早饭,并肩出门。
阮舟斜挎着书包,上身穿着白色衬衫款的短袖校服,领带打的松松垮垮,直到坐上公交时还在打哈欠。
他身边有空位,但阮柠没有坐过去,选择扶着扶手,站了一路后,有人下车,阮柠才落了座,阮舟嗤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刚好够阮柠听见。
这一声也为两个人在学校的冷漠相处奠定了不那么坚实的基础。
一下车,阮舟就飞快的丢过一句话:“老师办公室在综合楼二409,操场对面就是综合楼二。你记好了,咱们在学校就是陌生同学的关系!”
阮柠“哦”了一声,发现阮舟早就飞奔向了站在校门口的一个男生身边。
男生和阮舟穿着一样的校服,单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中,脸上贴了个棕色创口贴,如果不是背着书包,他倒是更像是个街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