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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9)(1 / 2)

静了会儿,才听一个低哑微凉的声音传来,西淮答道:是我。

他原本站在侧后,处于一个银止川看不太见的地方,答完后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白衣胜雪,抱着只猫在怀中,眉目淡而素幽

映照着屋内的橙色烛火和外头的皎白雪色,显出一种同时混杂着柔和和冷郁的矛盾感。

你怎么在这里。

银止川收回目光,脊背无意识放松下来,消去了警戒,目光低垂问道。

小番茄夜里跑丢了,我出来找。

西淮回答。

说的倒也是实话,只是也有些另外的意思没有说出来。

比如为什么找到小番茄时,没有立刻回去,反倒在这样寒冷冰冻的雪夜里停留了这么久。

西淮犹豫地看着银止川,他无法向他形容出方才自己路过时,瞧见银止川屋内烛火点燃着,却没有一丝动静的心情。

他差一点就要推门进去,确认他还好不好了。

只是在门外等得太久,终于快要下定决心的时候,银止川又自己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

大概两个人已经真的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境地,银止川瞧西淮就这么站在门外,既不离开,也不说话,相当诧异地,他抬起头,复又朝西淮看过去,问说:还有什么事吗?

西淮乌青蜷黑的眼睫扑簌簌眨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他抱着猫,经过银止川的门前,逐渐走远去。

银止川瞧着他的背影,房内正烧着温暖的炭火。有暗香幽幽浮动,外头雪色澄然。月光和夜色相映交辉,皎白的光在雪地上缓缓流动。

隆冬里的雪夜。

告别前的最后一面。

其实后来无论是银止川还是西淮回想起来,都有一丝那么或多或少的懊然

因为他们本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向对方说明误解,挽回一切的。但是但是。

偏那样一次次错过。

盛泱末年的这个冬天,下了星野之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棉絮一般的雪花飘了四天四夜,将屋顶和地面上的一切都染成了洁白色所谓瑞雪兆丰年,放在往常,这本是一个好兆头的。

但是看着这样下不尽的雪,盛泱的人们却自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这样大的雪,也仿佛是天地在送葬一个即将灭亡的旧王朝一般。

所有的百姓都很慌张,提心吊胆守望天明;所有达官贵人都很忙碌,托人问着能不能逃到梁成等他国;只有镇国公府和惊华宫是静悄悄的,仿佛凝望着这场巨大谢幕的送墓人。

爹亲。

西淮站在院中的高墙下,凝视着屋脊上厚厚的积雪时,在心中问道:你当初有想过盛泱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这样灭亡吗?

但是能够给他答案,解去他心中所有迷惘的人早已长眠地下,一切至亲都不再。

西淮嘲讽地垂下眼去,抱着猫,笑了一下。

要走么?

他看着怀中小番茄毛茸茸的脑袋尖儿,怅然想到。

这个府中,已经没有人希望他留下了。连银止川也与他立下了来生来世,永不相见的誓言。

西淮长久默然不语地仰望着北方的星空,第一次面临着与当初走出沧澜时一样的茫然与迷惘。

如果来生不见那么起码这一世,不要再留下什么亏欠吧。

许久,他想到。

西淮放下小番茄,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往门外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第二日,银止川听到回禀,西淮从银府中消失了。

银止川不想承认最开始他不愿意放西淮离开,就是因为心底终究放不下而已。

编那样多的理由,什么西淮带走了府中的情报,会令府中上下人都遭到连累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盛泱将亡,继续留在镇国公府将有性命之忧,银止川就早已解去了对西淮的监视。即便西淮自己不走,银止川也会着手安排,到万不得已之时,会叫姬无恨带他一起离开。

只是承认受到那样的欺骗之后,还对一人挂心忧念,放弃不下,实在是在一段感情中显得太过乞怜。让银止川无法面对也无法承认,才不停自欺欺人下去。

当听到西淮离开了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再也不必受那样的折磨明明爱一个人刻骨、却只能站在原地,守着一丝可怜的可笑的颜面,假装并不在乎。

父亲您当初算得那一卦,是真的很准啊

银止川想,原来二十三岁这一年要经受的劫,是真的这样的痛。

只是那一晚,他站在门前,满院落下的雪冰凉又寂静,他站在那里许久,说不定也是想和我告别的吧?

银止川弯唇笑笑,给了自己一个相当自我安慰的念头。

萧瑟冬风渐起,他站在檐下,看着日渐萧索下去的府邸,无声站了很久。

等回过神来时,手中的木栏都留下了深深的手指印记。

无论多么不想承认,终究骗不了自己。西淮走了,银止川其实依然那样痛与难过。

姬无恨靠在好友身后的走廊柱子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

银止川的肩膀在不可自抑地颤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姬无恨知道他一定泪流满面。

这世上有最蠢的人,是明知在被背叛被伤害,依然放不下曾经心动。

也有最理智最聪明的人,说我只傻这一世,任你欺骗和算计,下一次再绝不相逢。

他终于用那最后一丝可怜的体面和狠绝,把西淮赶走了。

可是为什么这压抑了整整数个月的悲伤和痛苦,爆发出来时依然这样汹涌不可抑制?

花辞树在哪里?

可相当令人意外的是,与此同时,西淮其实也正踏入一间客栈。

那间客栈的外表看上去破败不堪,十分不起眼。但不知为何,却在门口有隐隐约约至少五十名精锐刺客无声守卫。

西淮披了黑色的斗篷,挡住大半脸颊,恍若什么也没有看到,抬脚便往里走去。

直到被一只横过来的剑鞘突然拦住。

怎么?

白衣人不惊不惧,淡淡抬眼,甚至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冷冷凝视着挡在面前的冷四春,寒声道:花辞树不想见我么?除非,他已经不想找到那个人了?

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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