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他分明只做着酬劳微薄的守墓人工作,却能够在赌坊一掷千金。
所以西淮去寻他对赌
他想给予候尚金钱上的压力,让他在赌空积蓄之后,再欠下一笔钱。这样,候尚必然就会重操旧业,再一次去偷取亡者的殉葬物。
西淮刻意给候尚的活动留出了时间昨日只是平局,今日才是真正的对赌。
走到这里的时候,西淮的一部分猜想也被印证了,这里的大部分坟冢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但是略微叫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座被动过的坟冢,却是清寒朴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寒碜的。
这样一座坟,候尚动它做什么?
会不会是缺钱缺的太厉害,所以每一座都翻得试试?
银止川抱臂,皱眉提议说。
也许。
西淮答:但是,喏。
少年走到一处十分完好,明显未被翻掘过的坟冢,示意:这座墓比那座陈吴氏的好得多,从几率上来讲,翻这座不是更有可能得到丰厚的随葬物么?
但是,候尚放弃了它。为什么?
银止川视线随着西淮看过去,确实瞧见一座体面得多的墓碑好好立在那里。
如果候尚真的是盗取殉葬品的惯犯,那他所管的这一片坟冢大多都会陷于他的毒手。
总没有盗哪一个,放过哪一个的说法。
会不会是他的亲戚?
银止川开了个轻松的玩笑:底下躺着的是他大爷,所以不好动手。
西淮微微弯了弯唇,但没有太真的笑起来。
一会儿把他拿住,问一问不就行了,不要太放在心上。
银止川看着西淮那一脸严肃、揣着心事的模样,就想戳他的脸颊:不要总是皱眉头。你是逐颜啊,要多笑逐颜开才是。
西淮紧绷的面容这才被他逗得放松下来,略带嗔怒地看了银止川一眼。
说得那么容易。
他轻声说:好像你问别人就会说真话似的。
那我给你想办法让他说真话嘛。
银止川笑嘻嘻说:来,下来。小心一点别老站坟上,这土脏死了。
西淮穿着一双白靴子,从踏上这荒野的时候就沾污了不少。
瞧着这冢上的泥土更是滑腻,银止川张手,轻轻搂着西淮的腰将他抱了下来。
两人继续向候尚的窝棚走去。
但是路途上,西淮默默记着数,发现相当奇异的
被人挖掘过的坟墓里确实是表面寒碜的更多,几乎占据了总体的十之七八!
所有被候尚盯上的坟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两极状态:
要么极近奢华,一看就知是有钱的乡坤之墓;要么简陋得厉害,明显长眠着一位贫困交迫之人。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被候尚动过的贫困者的坟墓,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子。
还好照月走了。
走着走着,看过太多年纪尚轻,就香消玉殒的女子的坟冢,银止川倏然没头没尾说。
西淮一怔,顿了顿,说道:是啊。
不知道那些没有能走掉的河神的新娘,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因为楚渊和林昆的反击,钦天监很是气焰低迷的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毒患和那场奇怪的梦过后,他们就又重整旗鼓,威逼百姓比从前更甚。
好不容易一度被放归回家的河神的新娘,也被重新抓了起来。
那串名单上真正逃脱开了的,大概只有早早离开星野之都的照月一人。
想起她和四哥的无疾而终,和君子楼上那场舞剑的送别,银止川心里又有些若有所失。
她回到了乡下,大概会在未来哪个时候,和一个陌生的乡野男人成婚罢?而后余生都和银止行这个名字再无关联。
别想了。
察觉到银止川的失神,西淮淡声说:这世上总是离别多过团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正追究起来,都是很浅薄的。
浮云聚散,迟迟岁月,聚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吵架,失去之后回忆起来,或许也会泪流满面。
西淮有时候,总会说出让银止川暗自一惊的话。
他不知道有过多么痛的体悟,多么哀伤的记忆,才能把人世看得这样透,这样明白。
你
银止川张了张嘴,西淮却略一摆手,在他说话之前,示意自己没关系,淡淡地敛起眉眼,继续往前走了。
候尚的住所在坟地的外边缘处。
银止川和西淮一路走过去,都很荒芜,一个人影都没有。
看着这些新新旧旧的坟冢,西淮又想起银止川早前说过的死同穴的话。
他从来不是怕死的人,但是自从银止川那天说过之后,西淮竟然有些暗暗地期待死亡。
这里就是姓候的那小子居住的地方?
走到一个只用几片木板和防水布搭就的窝棚前,银止川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西淮也看着这样一个简单到近乎寒碜的居所,略微蹙起眉头。
不怪乎他们二人犹豫,实在是眼前的棚屋太过简陋。
大概就半个马厩大的地方,里外凌乱地铺着茅草。远远的站在门外看去,屋内流浪汉似的窝着几片烂布片。
一块腐蚀得差不多了的木板挂在铁轴上,摇摇欲坠,勉强算是个门。
他有那样多的金条为何不去买栋好点的宅子,要窝在这里过畜生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