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砸在柱上,登时木屑飞溅,摔裂一个角。
你!!!
秦绎简直快要惊得魂魄出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做出砸灵位这种事。
登时一脚踹翻木案,酒水瓷杯泼了慕子翎一身,要去将慕怀安的灵位拾起来。
然而牌位摔坏了就是摔坏了,再捡也无用。
过几日就是慕怀安的周年祭,今日才刚刚作完法,秦绎看着手中破碎的灵位,简直手足都气到发颤。
你、你
秦绎双目血红,脑子已经全然暴怒到无法思考了,死盯着慕子翎,点点头:好、好啊!
来人!
他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应声,慕子翎一双凤目冷冰冰地盯着他,大有砸了就是砸了,我也没觉得有错的架势。
秦绎抄起他们奉上的一条长鞭,劈头盖脸就要向慕子翎抽去
然而慕子翎抬手一捉,牢牢抓住鞭子的另一端,苍白的手腕上朱蛇嘶嘶吐信。
他仰着脸,笑望着秦绎,问道:
怎么,我凭本事杀得慕怀安,今日不能凭本事砸了他的牌位吗?
说得好。
秦绎怒极反笑,道:那孤今日也凭本事让你松松皮!为人如此,连一个死人的灵位都不放过,实在不堪!
慕子翎说:我不堪吗?我还有更不堪的话没有说给你听呢。
他转头看向被秦绎重新归位到香火台上的灵位,道:
兄长,我的好兄长,你可知道你的好友梁帝对你抱得是什么样的心思?
他口口声声说与你是莫逆之交,却拿你的胞弟作替身,夜夜按着颠鸾倒凤。你说他过去与你见面时,心中肖想的都是什么龌龊心思?
闭嘴!!
秦绎登时暴怒,抽回鞭子,啪地往慕子翎身上就狠狠抽了一下!
慕子翎未料到他会这么快动手,左颊霎时间仿佛被人顷刻间剜掉了一块肉,麻木中痛得没有知觉。
那一下响亮极了,用了极大的力气。
鞭痕横过慕子翎的半个脸颊,甚至险些伤到眼睛。
慕子翎眼睫轻颤,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血迹。
他看着衣袖上的血,分明已经火辣辣得痛极,却握紧了拳,一声未吭。
良久,他朝秦绎抬眼,很妩媚的,笑了一下。轻声道:
陛下。您的鞭子小心些。打坏了这张脸,往后您只能去奸尸了。
秦绎觉得自己如果英年早逝,慕子翎的那张嘴绝对应当负全责。
他扔掉鞭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去捉住了慕子翎的衣领。
慕子翎望着他,一面挣扎,一面笑:
是了。秦绎,你除了能用这种方式羞辱我,还能做些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被秦绎抓着头发,咚得一声拽的摔倒在地上。
看着那里。
秦绎掰过他的脸,强迫慕子翎看着灵台的方向,接着打了慕子翎一耳光。
慕子翎被打得轻轻一哼,额头上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他即便死了,也是云燕万人尊崇的太子。
秦绎压制着慕子翎,哑声说:但你,窃国下作的卑鄙之徒,只配待在这里。
他意有所指地拧了慕子翎一下,接着烛火一闪,被一面绣着金龙暗纹的袖子拂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坟头蹦迪
第7章 春花谢时 06
所谓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慕子翎十七岁,与二十三的秦绎相比,根本占不到上风。
在过去的抵抗中,他从未如愿过。
然而这一次,他挣扎抗拒得格外剧烈,秦绎掐着他的脖颈往地板上撞,慕子翎被撞得额头都破了,鲜血流进眼睛里,也不叫他得逞。
滚开。
慕子翎喃喃:滚开!!
他双手在地面上胡抓乱划,发丝凌乱的贴在面颊上,慕子翎竭声大叫。
随着他扬起的脖颈,周遭突然百鬼齐哭,数百只奇形怪状的阴魂应召浮现,包围过来
但就在它们即将靠近的瞬间,一股尤为灼烫的热感烧得它们痛苦尖叫,颤抖着又重新退回黑暗中。
一尾无形的金龙缠绕在秦绎周身,保护他不受恶鬼侵身。
你那些阴毒的手段对我没用。
秦绎抓着慕子翎后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苍白沾着血迹的脸:孤是真龙,你伤不了孤。
慕子翎不住喘息,力竭地望着秦绎,秦绎眉眼深邃,眼底沉沉地将他又扔回衣物堆里。
事后,慕子翎独自躺在冷冰冰的灵位前,周遭一片狼藉。
满是踢翻的木案,碎裂的瓷杯,和淌得到处都是的残酒。
秦绎扬长而去,木门推开后也没关上,大开着,冷飕飕的夜风吹进来,冻得慕子翎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冰凉。
慕子翎静静躺了片刻,殿外月光皎白如雪。
他摸索着自己起了身,慢慢穿好皱污的衣物,迈过门槛,扶着墙往回走去。
月光洒在小巷里,小巷寂静无声,连打更的梆子声都听不到。
覆了青苔的石板路湿漉漉的,走上去又湿又滑。
慕子翎脸颊上的鞭痕鲜红而瞩目,从前他用来系住头发的红绳也丢了,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
他在月光中走得又慢又缓。
扪心自问,慕子翎知道自己从来不算一个仁慈温和的人。
他刻毒、敏感、偏执,手上沾满了鲜血。
少年时被人欺辱过一次,他能记一辈子屠人满门。
宫变之时,曾经往他脸上吐过一口唾沫的堂兄被他钉在墙上,亲眼看着家中一百二十口老小全部屠尽,才被阿朱咬出心脏。
慕子翎不在乎别人如何评论他。
不忠不义也好,弑兄弑父也好,不得善终也好。
他身处黑暗中太久,早已麻木了。
他只是受不得秦绎说他比不上慕怀安。
如果慕怀安在和他一样的境遇长大,他还会是那个光风霁月公子如玉的慕怀安吗,他不会变得和他一样卑鄙下作吗?
越是缺爱的孩子,长大后越是对爱敏感,越是容易对曾经得到的善意念念不忘。
可是,这最终往往会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