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行里人,规则心里都明白,通常的损失最终都得落在施工单位头上,不过这点损失和委屈都受不了,那就不用来干工程了。
第37章
老曹明天夜里才能赶回来,这就意味着虎子还得在常远家待一天,邵博闻觉得自己要完。
他作为一个追求者,殷勤都还没献上就先给人送了个麻烦过去,这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当然他不是对儿子没信心,只是孩子再乖毕竟需要人照顾,而常远从小就是个少爷。
这会儿邵博闻坐在饭馆里,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他一边吃一边看常远,脑子里全是设想,他们昨晚怎么度过的?虎子听不听话?常远有没有不耐烦?
常远因为吃过了早饭,这会儿吃得相当敷衍,发现邵博闻在看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跟他面面相觑:“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我儿子……”邵博闻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对着班主任的学生家长,“没给你添麻烦吧?”
常远对小孩感情不深,不过虎子怪听话的,除了老喜欢贴着人,给他热得睡不着,其他都比他想象得要好,起码大款乐成了叛徒。
它早上还追着小伙伴恋恋不舍,然后邵博闻的儿子背着小书包蹲在门槛上,十分响亮地亲了它鼻尖儿一口。那种毫不嫌弃的喜欢让常远的心一软,这是孩子独有的勇气,发于心、见与形,不需要遮遮掩掩。
常远不敢苟同地说:“你不觉得给我添麻烦的是你吗?”
邵博闻感觉他最近“嚣张”了不少,这种状态让他觉得愉悦,他往嘴里塞了个饺子,乐呵呵地说:“对,是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常远没想过,卡了一下,说:“不用了,就当还你上次在茶馆的人情。”
“那不叫人情,”邵博闻话里有话,又笑了起来:“债多了不愁,我还得欠一个,虎子今天还得麻烦你,事了了再来谢你。”
常远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说看在大款的份上,“嗯”了一声,邵博闻连忙给他夹了个饺子。他其实很饱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吃了,咬开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个虾仁。
肉馅儿让虾失去了鲜味,然而常远嚼了两口,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的碎片。邵博闻喜欢的肉类是地上跑的,牛、羊、猪肉,不肯放过河里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小时候每到桐城的夏天,孩子们都会拉帮结伙的去摸蚌、摘莲蓬、钓龙虾,他不能出门,只能对着作业羡慕。
自从送瓜举动建立起友谊之后,邵博闻就会给他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煮豌豆、酱河蚌、烤青蛙腿,甚至有一次是煮蛇肉,但是某人骗他是鸭脖子,那些都是他们在外面野餐的食物,不过最多的还是炒虾仁,配着不知道哪家菜地偷来的青豆和胡萝卜,在模糊的记忆深处里也显得色香味俱全。
常远咽下嘴里的东西,一瞬间悲从心来,要是没有长大就好了。
项目人吃饭都慢不下来,不到十分钟邵博闻就扫空了盘子,然后他打包了二十多分早饭,把常远也祸害成了一个送外卖的。两人盆满钵满地回到工地门口,却发现看门的大爷不在,只能自力更生。
邵博闻让塑料袋滑到手心,松开手指朝他伸了下手:“给我。”
常远会意,把左手里的东西挂他手上去了,他的手刚伸进兜里摸到门禁卡,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啧啧,邵总的人缘真是好到让人羡慕,连总监代表都甘愿给你当苦力,真是了不起!”
常远回过头,见孙胖子站在他背后两米开外,脸上挂着笑,然而每一个细胞都在向邵博闻喷射嘲讽,挖苦他抱得一手好大腿。
不过款项还没申请完,他不敢对监理摆太多脸色,目光转向这边的时候就见好就收地变成了平常那个笑呵呵的胖子:“这么早啊,常工。”
对着邵博闻常远因为拘谨,便总显得又闷又被动,但换了其他人就不同了,他从心到脑子都门儿清,而且跟这些人打了许久的交道。
常远将卡贴上感应区,将门推开90°用脚卡住了方便邵博闻进来,免得他动来动去将饺子、面条从一次性饭盒里洒出来。
接着他才抬了抬手里的食品袋,朝孙胖子笑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嫉妒他人缘好,那就没必要了,孙经理哪天想起来要给工人送爱心早餐,记得叫我,随叫随到。”
孙经胖子不是老板,就算是他也舍不得掏腰包给工人加餐,被常远用钱挡回来,为了不显得自己小气,只能佯夸实损地去骂邵博闻。
“我们公司那点紧巴巴的利润,哪儿能凌云比啊,邵总一出手就是上千万的大合同,他请得起,我可请不起。”
几千万的合同没白纸黑字的签定,不过只是一句空话,邵博闻现在还是个穷逼,不过他也不能直接嫌别人不慷慨,于是他笑着道:“孙哥,这笑话不好笑,你们华源要比穷去找远洋吧,上千万的那些手都是他们出的。”
远洋集团是外墙装饰行业的龙头老大,压倒性的权威在于高出500m的超高层,谁也别想从他们碗里分出一杯羹。
孙胖子所在的华源虽然实力排名能挤进前十,但跟远洋比还差一大截,邵博闻拿第一来比,其实是扇着吹捧的风,让他虚荣心爆棚,而人一旦飘起来了,反倒会变得大许多度。
远洋在各地竞标项目跟承包鱼塘似的,孙胖子想起这个让人憎恨又无可奈何的霸道集团,一时心里也苦了起来,项目里外,哪儿他妈都不是省油的灯。
——
谢承是被饿醒的,醒来之前他觉得自己的梦怎么一股肉包子味儿?!紧接着他吸了吸鼻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槽!老大,你想吓谁啊?”
邵博闻蹲在他旁边,手里提着……一大包半透明的塑料袋,肉馅儿的味道强势飘出。
谢承肚子里响了两声,他飞快地卸了袋小笼包往嘴里塞了一个,心里陡然松了口气,倒数第二天的清晨,消失了三天的老板自动出现了,那就说明他承诺的事情也做到了。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上午十点,一辆长途大货来到了工地门口,正是邵博闻千里迢迢调回来的首层玻璃。
常远拿着材料检测报告回办公室存档和做完记录后,没事儿干就去了现场。
谢承那边的玻璃装的倒还算顺利,5m多高的玻璃,在吸盘的拉力下一寸寸竖了起来,折射的光芒使得它看起来像一片水晶。
这是建筑材料中最神秘莫测的一种材料,完全的非弹性体、典型的脆性材料,在肉眼不可见的精度上布满了裂纹,却又因独一无二的透明特性成为了建筑的宠儿。
在玻璃板投出的巨大阴影里,周绎像只小蚂蚁,在道上踱来踱去,常远放眼一望又没见着邵博闻。
“常工,”周绎见了他小跑过来,表情可谓纠结,“那个……额……”
他跟谢承不一样,十分不会告状,一句话吞吐半天,常远四处看了看,见现场没什么破坏或纠纷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周绎回头往北边看了一眼:“林工被孙经理拉去挨批了。”
看得出他是急了,不然不会这么没头没尾,常远跟着他往北边看去,但是什么都没看到:“他为什么骂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