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即位的雍王和殷麓看了一出好戏,殷麓捂着肩头发着蒙给新皇叩拜,雍王抬抬手,双手将他虚扶而起,“殷将军劳苦功高,快快请起吧。”
“……”这句劳苦功高,殷麓只觉得尴尬极了。他的眼神不自在地游移到了林漪身上,林漪和他初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一天的豪言壮志,拥护新皇登基什么的,他只想呵呵……
“你的伤口很深,快去包扎吧,孤和军师还有要事相商。”
“是,微臣告退。”
殷麓几步退出了营帐,留着豁了个大口的帐子给了二人。
这地方,雍王摸摸鼻子,盛情邀请,“不如,我们在营地里走走吧?”
林漪点头,跟着他往外而去。
营地的伤亡并不能说十分惨重,毕竟夙泷音最早就只想擒贼先擒王,结果反而被林漪算计了一通,成了瓮中捉鳖。
“呵,真是好大一盘棋。”雍王负着手走在前头,他似叹似喜的话语飘散在了风中。
林漪听清了,牵唇笑笑,“夙泷音也不过是可怜人,母亲野心太大,却能力不足,才让他到了这般境地。说到底,他还是渴望有人陪伴,所以才会疏忽了对我的防范。”
“疏忽?”
“嗯,在夙府的时候,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可是他并没有。我步步试探他的底线,他应当也觉得我不应该留着,他也可以杀我,但是他也没有。”
林漪侧头想着,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情形,“明明有很多机会的,但是他有的时候太心软了。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去杀无关的人。其实这样,反而很累。就像,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可以有更快的法子夺取夏国的皇位,但是他非要绕一个大圈子,想吞并了六国再逼得夏国皇帝自动放弃。这真的不是傻吗?”
啧,连夙泷音每一步背后的含义都能剖析的清清楚楚,夙泷音落在林漪手里并不冤。
雍王深深看了林漪一眼,此时月朗星稀,二人已经步到了外围的一个小土丘上,夜风微徐,教人醒神醒脑。
雍王比靖仁王年轻几岁,心性却成熟老辣,要说他没有野心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善于伪装,在众兄弟中并不出众。一个见了女人都会脸红的皇子,能有几个人把他当成劲敌?
林漪那次得他相救,就知道他身手不凡。能有这样身手的人,必然是做好了准备的黑马。
最紧要的,雍王不似靖仁王,他宅心仁厚,会把仁义之事付诸实行,不是图名为利才去办事,这样的人,以后如果登基,爱民如子肯定会是认真的。
林漪当初甫一进入荣国的权利圈,就特意去观察过雍王,经过再三肯定,才真正愿意为雍王做事。
要说,雍王能成皇帝,林漪是第一推手。
没有林漪,就没有雍王的今天。
所以,有些事情不必说透,林漪想要什么,他给就是了,更何况,这个女人,他从来看不透,只要照着做双方都能共赢,何乐不为?
“说吧,你想怎么做?”
“嗯?”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他吗?我放就是了。”雍王哂然,“我想问,放了他,然后呢?”
“然后?”林漪垂眸思索,再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伟岸的青年,“然后,我会详细写一个方案,您到时候派殷叔照做就是了。”
“你还真不客气……”
“那是,毕竟事成了,于荣国也是大好,这一场仗打了那么多年,是时候修生养息了。”
雍王没有做声,只是笑吟吟地点点头。
林漪对雍王还是十分信任的,她陪着他站了好一会儿,便挥挥手告辞了。她脑袋里还在琢磨怎么让吃了大瘪的夙泷音原谅她呢。
真是太麻烦了,又要动脑又要动手,坑爹的高级难度任务……
夙泷音被蒙着头丢到了地上。
马车绝尘而去,黄沙覆了他满头满身,叫他忽的呛咳得难受。
他拿下罩在头上的布袋,入眼还是那个荒草覆盖的无人城,恰恰好落在了他曾经住的地方。
夙泷音掸掸身上的沙尘,无可无不可的牵唇。
又,回来了?
夙泷音哑然失笑,本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如今却又到了晋城,这是要作何?
他想不明白林漪想如何,微垂了眸子跨进了两进的宅子。
这一次虽然不如上次积灰严重,但是已经没有忙进忙出的林漪帮忙打扫,一切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把要住的屋子整理了下,打了盆水洗洗身子,衣橱里还能找到之前留着的衣服,但是约莫也要重新洗过才能穿了。他随手找了件外褂套上,把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锦袍随意丢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青菜长的翠绿,无人照料涨势却是喜人,就是时间太长了,看着似乎有些老。
他意兴阑珊地择了把青菜,用锅烫了烫,在缸里摸出把面条,将就着下了碗果腹的青菜面。
啧,就是太难吃了,他嚼了两片青菜叶子就不想再动筷。
和林漪在一起别的本事没长,反倒挑嘴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前段时间忙着还不觉得,现如今空下来,这毛病可不能惯着。
他对自己如是说,下定了决心又吃了两口面,最后还是草草倒了了事。
忙碌了一天,许久没松过的神经蓦地松了下来,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里还有很多未解的疑团,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再联系夏国。
是非成败转头空,纵观十年终是镜花水月。要不以后,当个闲云野鹤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