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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镖队就准备出发了。
秦艽检查了下包袱, 确定所有的东西都装好了, 才把包袱系紧了背在身上。
去了外面, 镖师们大多都已准备妥当, 随时可以出发。商队的管事吆喝着让伙计再检查下货车, 另一头李家的人默默地都上了车。
因为宫怿昨晚上的话, 今儿秦艽特意留了下这些人。
见他们果然男女老少都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个个精神萎靡, 显然这荒郊小店让他们没办法休息好。
李家当家的是个叫李老爷的人,瘦长条身材,满身书卷气, 不过倒是挺大方。这个大方是秦艽听来的, 据说这沿路镖队的伙食都是李老爷出钱,不过这事到下面, 被镖局的人搞分化了。另外招来的这些镖师, 因为拿的是一口价的工钱, 平时供给也就是面饼, 其他自备。
秦艽猜测李老爷是想笼络下面的人, 也好尽力保护自己,可惜因为不懂门道反而花了银子不落好。
车队很快就出发了。
因为昨天的肉饼, 王镖师一伙人对秦艽十分热情,特意空了个位置给她坐。
看似三十多个镖师, 却分了几派, 镖局的镖师是一帮,他们这些杂路子来的又是一帮。其中王镖师一伙人人数最多,加起来五六个大汉,似乎平时就在一起搭伙走镖,因为人多势众,所以在杂路子的镖师中,格外占优。
平时货车上的位置,都是先紧着他们,商队里的人也清楚,不出事还好,出了事要仰仗什么人。
因为秦艽有位置坐,宫怿和影一就不操心她了,宫怿骑上那匹瘦马,影一则是拿着刀在车旁步行。
一路疾行赶路,走山路和平时走官道不一样,官道处于平原,就算错过客栈,就地扎营也是可以的。但山里道路崎岖,野兽也多,所以自打进山后,每次赶路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至少要保证每晚都能到客店,这样才有地方落脚。
一直到午时过了很久,队伍才停下,就地歇息补充食物和水。
秦艽见周围地势开阔,不远处还有条小溪,便找了个地方让宫怿就地挖坑。影一去捡树枝,她则去车上寻来随身携带的小铜锅,去小溪那洗干净,又把水囊里的水装满。
等她回来时,影一已经把火生了,她把小锅放在简易灶上,倒上水烧滚,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放着烤鸡,是昨儿在客店和店家买来的。把烤鸡撕碎了备用,把昨儿她做的肉饼撕成一块一块,放进滚水里煮,最后放进撕碎的烧鸡和些许盐,就能出锅吃了。
进了十月,天就冷了下来,光啃干粮太冷了,宫怿的胃太精贵,所以她能做顿热的就做顿热的。
这边三人捧着热汤吃面,让那边啃干粮的一众人羡慕不已。王镖师他们也还有肉饼,却几个人都不想动,啃了些干的作罢。
又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车队再度启程。
走到下午时,到了一处峡谷。
这种地形在其他地方罕见,但在这群山峻岭之中却是屡见不鲜,每次走到这种地方时,镖队里的人都十分慎重。起先秦艽不懂为什么,听了王镖师说才知晓蜀道难行,但因为险峻的地貌特征,并不容易藏土匪,恰恰是这种路面平坦,但地形奇特之地容易被人伏击。
可他们这种紧张,并不能影响杂路子来的这些镖师。一路走进来,还有几个镖师正说着笑,聊的是女人,这些镖师常年行走在外,经常几个月都碰不到女色,所以谈起女人格外兴奋。
秦艽最是怕他们开黄腔,她听不是不听也不是,若是表现得太拘谨,还会被人调侃是不是童子鸡。后面正闹着,前面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喊土匪来了,也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他们就被一群土匪给围住了。
这些土匪个个其貌不扬,歪瓜裂枣,长什么样的都有。恰恰就是这样,让他们显得比平常人多了几分凶恶。
镖师们俱都严阵以待,抽出兵器和他们对持。
可这些人太多了,差不多有五六十号人,而镖师才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一半就是装样子的。
镖局这次带镖的曹镖头,上前一步和这些人交涉。
这是走镖的老惯例,毕竟大家都是求财,何必伤了和气。镖局靠保镖吃饭,土匪们靠劫财过日子,如果每次碰上都要开打,多少人也不够损里面。所以每个镖局都有自己的地线图,在这条线上的山寨匪窝,每年都是要给孝敬银子的,这样插了镖局的旗子,从这条线上才不会被抢。
宏盛镖局是老走子午道的,这条线上的牛鬼蛇神都有老交情,所以一路平平顺顺走到这里,万万没想到会被人劫道。
其实到此时此刻,曹镖头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混这条道上的牛鬼蛇神不会拦他们的车队,镖队会准备这么多镖师,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做个样子,其实最主要的是防着野路子的零散流匪。
可很显然这么多人,跟零散流匪扯不上关系。
果然他上前与人交涉,根本没人懂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在乎他说什么,似乎打定主意就是要抢了这一票。
领头的独眼光头一声令下,这些土匪便蜂拥而上,目标俨然是李家那几辆马车。
曹镖头也是老江湖,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冲着这家人来的。可当初这家人和镖局交涉时,却只说回乡省亲,因为赶得急,所以临时插队进来。当时因人手不够,他们特意多出银子要求多招些镖师,似乎特别怕死。结合到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这家人隐藏了事实,而他们太粗心大意,竟没有洞悉背后的真相。
每一场意外都是因为一些小的失误造成,显然现实十分严峻,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些人比想象中更穷凶极恶,镖队里已经死伤了好几个人,曹镖头大声招呼那些没有动的镖师对敌,可这些杂路子的镖师却有几分犹豫。
会见到镖局临时招人蜂拥而至,是因为明白表面下的潜规则,说白了他们就是来陪着走一趟的,此时见那边砍杀如此惨烈,谁也不敢拿命去博。
曹镖头一面对敌,一面大声唾骂着,似乎在骂某个人,那个人便是负责招这批镖师的镖局管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家不动,你也不能强按牛头硬喝水。
这时,商队的管事也出来搅局了,招呼这些镖师不要动,只管护着他的货便好,还临时给每人加了工钱,如此一来更没人动了。
明明是一条队伍,俨然成了两个世界,那边每一刀挥下去都有血迸溅而出,而这边就像在看皮影戏。
还是有影响的,有些镖师显得很焦躁不安,平时嬉皮笑脸的王镖师捏着手里的刀,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我们是一支队伍,对方明显是在搞分化,把那边解决了,我们这边人少,更不是对手。”竟是影一说话了。不知何时他拔掉了总是衔在嘴里的草,说话的同时,他轻身跃下车,步履矫健的往那边走去。
起先走的并不快,渐渐越来越快。就在这时,那把总是被他扛在肩上,十分破旧不堪的刀出鞘了。
“阿大兄弟说的对,我们也上!”王镖师一咬牙道,与他一同的几个大汉随他一同涌上前。
见此,剩下的几个人自然也坐不住了。
商队的管事连连咒骂,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招呼随车的伙计保护好货。同时,他的目光也不可避免落在宫怿和秦艽两人身上。
都去拼命了,这两个坐在车上的‘镖师’,就有点扎眼了。
“你俩不去?白拿银子?”
“我俩不拿银子,镖局只出我师兄一份钱。”宫怿懒洋洋的说。
管事低咒一声,明显是在骂镖局拿银子不干人事尽坑人,等回去了要怎么怎么滴。
“再说了,我们留下也可以保护你。”
管事没忍住瞅了两人一眼,两个又瘦又弱的少年,腿还没他胳膊粗,保护他?不过他也明说,满头大汗地关心着那边的战况。
秦艽第一次见到这种真刀真枪的场合,本来还有些怕的。但见影一和宫怿都很镇定,也就没那么慌了。
此时见影一加入战局,几乎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一道银光闪过,就倒下一人。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简直让人目眩神迷。
她紧紧抓着宫怿的手,时不时的摇一下,满脸的激动。
宫怿瞅她的表情有点碍眼,道:“你那什么表情?”
“大师兄,大师兄好厉害。”
宫怿将她脸扳过来:“我也很厉害。”
“你别闹了,快看……”可宫怿就是不松手。
就在两人闹腾时,有两个土匪似乎走错了路,提着血淋淋的大刀往这边来了。商队的人顿时被吓得做鸟兽散状,管事倒不想跑,可伙计们都跑了,留下他给人下酒都不够,只能一面咒骂一面也跑了,留在车上的宫怿和秦艽就有点扎眼了。
其实这两个土匪不是走错路,而是那边来了个杀神,他们不想丢命,下意识就往这边来了。
这在他们行里话叫柿子捡软的捏,反正土匪都是自由散漫,没有纪律,明知不敌还往前冲都是傻子,像他们这样找几个软柿子捏,不会被显得临阵脱逃,也可以很大程度上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