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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1 / 2)

听见她的话,他笑了一声。眼睛是一个人,最动人的地方,也是最难刻画的地方。“你是不一样的, 小草,”洛泽轻叹:“我为许多人雕刻,但只有你,我对你本人倾注了情感,也只有你对我,同样的倾注了情感。其他人看向我时,是没有灵魂的。即使我创造出的雕塑有灵魂,是我记录下的那一个‘人’最真实的那一面,只因为我全程将自己抽离了出来,能更客观地去塑造每一个‘人’,但,模特之于我,是没有灵魂的。”

她明白了,他希望雕刻出不一样的东西来。与他过去的作品,不一样的。也是对过去的一次告别。这一次,他与她都倾注了情感。“按你想的去做吧。”她只想成就他。

她,是他的灵感缪斯。也是他向世人展示的,不一样的作品。从前,他的每件作品都倾注心血,却没有感情。现在……不同了。她,将会成就他。

夜色深浓,漫长,就像暮色融进了墨色的森林,森林里,每一寸绿意都浓得如黛渐化成了墨,吞没了夜色,而夜色也不甘寂寞,反过来吞并了大地,没有了森林,也没有了夜。

洛泽此刻的心情有点阴郁,忽然就想起了john everett的油画《ophelia》。“知道奥菲利娅吗?”他的唇动了动,声音低沉,在夜里听来,像蝉抖落了它的蝉衣。

“知道。那个唱着歌,抱着鲜花,奔赴死亡的莎士比亚笔下的悲怆少女。”月见的黑眼睛又转了转,身体动了动,放松了下来。那个故事,她前不久,才从他的书柜里,看到过。

“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洛泽有些心疼了,“别较劲。这座雕塑,一时半会,也完成不了。”

“和我说说那个故事吧,忽然,我就很想听。”月见并没有动,只是又转了转眼珠子。

洛泽抿唇,想了会,道:“尽管画家的灵感是始于莎士比亚的一个悲剧故事,但其实是以真人入画。这个模特是画家的妻子。因为深爱,装扮成奥菲利娅的妻子为了丈夫,甘愿泡在水里,长时间地泡着,一天、两天、一个月,甚至两个月……”顿了顿,他的话卡住了。

“怎么了?”月见的一对眼睛黑淋淋的,看着他时,使他顿时就有了种罪恶感。

“长时间浸泡,画家的妻子得了肺炎死了。”洛泽说,语气平淡无波。

但月见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她的洛泽,一直拥有着这世上最柔软的心肠。她觉得,她更爱他了。没有犹豫,唇动了动,她直接说了出来:“我爱你。洛泽。”

她叫了他的全名。

“真不是一个好故事,”洛泽苦笑:“我嘴拙,说不出好听的话。当时,画家为了画出真的在水中的效果,为了那些波纹,为了那些光影,为了他所谓的灵感,他在家里造了一个大玻璃池,将妻子关在了里面。他的妻子,躺在池里,像一尾溺水了的美人鱼,乌黑的长发铺在水面上,四处飘荡,无根可依,而他却在一边,心安理得地细细临摹。”

听得月见打了个寒颤,这个时候的洛泽,很像洛克,阴冷,可怕。

顿了顿,察觉到这话题沉重,洛泽又说:“其实,洛克比我会说话,也比我风趣,讨女孩子喜欢。”

那是洛泽第一次正面提到弟弟。

月见从一边衣帽架上取过长袍,披在身上,随意打了个结,向他款款走来。

他卧室的工作间是有窗户的,窗外月色正好,她披一件银白色的真丝睡袍,黑发又长又亮泽,被月色熏染,如同月光女神。

她,全身散发出淡淡的月辉。

洛泽凝视着她,犹如魔怔。他知道,只要是她,他逃不过。

他愿对她,和盘托出。

“那晚,他给了你一杯红糖水,是吗?”洛泽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轻如月色,又浅又淡,没有情绪。

但月见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自信。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她轻柔地蹲了下来,然后跪在他身旁,头轻轻地枕到了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裤。

他总是酷爱黑色。仿佛那样,就能将他包裹起来。其实他才是缺乏安全感的那一个。

“有什么事,是让你为难和难以启齿的吗,洛泽?”月见侧了侧脸,抬起眼来看他:“那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洛泽说:“是洛克后来告诉我,在你不舒服时,记得给你一杯红糖水。”顿了顿,又说:“其实,他对你,也很温柔。”

月见站了起来,坐在他身边,双手握着他的一对修长洁白的手,他的手宽大,掌心厚,有茧子,十指修长。掌心厚的人,内心其实非常柔软,她说了别的话来:“相书上云:‘掌厚之人,心肠宽厚。’”

洛泽顿了顿,居然笑了:“你还看相书?”

气氛一时活跃起来,那些阴郁的浓雾,好像浅淡了下去。月见探头看了眼窗外,乌云过去,月亮又出来了。

“你的书柜里放有,你自己不知道吗?”

洛泽一顿,说:“那是洛克的书。”

乌云又挡住了月亮,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

月见这一次没有回避。“洛克对于我而言不重要,他不过是你的一部分,洛泽,正视他。他是你分裂出来的影子而已。”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出来的原因!”洛泽有些烦躁,甚至因为神经质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月见头一次看到他这一面。脆弱,易折。

洛克被洛泽分裂出来的原因,就是关键。

月见又看了他一眼,尽管很想知道真正的源头,更想走进洛泽的内心。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洛泽,很不稳定,隐隐处于失控的边缘,这点应该是受了洛克的影响。

“我头很痛。”洛泽突然就抱住了头,将脸压进了膝盖里。

是两个“他”在作斗争了。月见都懂得。

这一场争斗,犹如撕裂。

忽然,洛泽直直地站了起来,手按动沙发后、墙壁上的某一个点,整堵墙突然就翻转了过来。

月见将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等待他。

或许是她的安静感染了洛泽,他渐渐平静下来。“看一看吧。”他说。

那堵墙已经变了个样,挂着一副画。就是刚才洛泽提到了《ophelia》。是她早几天才从艺术杂志里看到过的,原来是几经周折,从泰特美术馆里搬到了这里。

“洛克与馆长有交情,馆长特许他可以拥有该画三年时间。这幅画,在蓝斯艺术廊展出过。严格说来,是属于洛克的,在三年时间里。现在时间快到了,我要替洛克将它送回英国。”洛泽说。

洛泽不会说无用的废话。月见敏感,觉得这幅画很不祥,点了点头,说:“你觉得洛克为什么选了它?”

“或许,他不愿那个人也变成奥菲利娅。”洛泽低喃,见她蹙眉,又说:“奥菲利娅代表‘死亡’、‘绝望’、‘不被期待的爱’,而你觉得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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