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见底,蔓湿衣襟,褚少桀叫小二继续上酒,嗤笑忽落入耳中。
“你这家伙莫不是在借酒浇愁?”
褚少桀贯下酒壶,偏过头,视线锁在靠着窗户闲雅落座的人身上。
他抄起酒壶砸碎,啐骂几句,走到那人跟前,怒视对方犹如金色流光闪过的瞳眸,“你这家伙怎么也过来了?!”
第78章 一更-1-
蹴鞠大赛每年的获胜者皆是兴武院, 今年也不例外。
卯时前, 大赛结束, 健壮挺拔的热血儿郎们轻松夺胜,欢笑高呼, 游人围聚一时才缓慢朝外散开。留下来的妙龄姑娘有的不肯离去, 含着羞怯与蹴鞠场内的意中人眉目传情。
禹城有数千人,能遇到心仪的人实属不易,莫说要两个相互看不对眼的人遇上, 更是稀罕。
褚少桀大咧咧岔开腿, 挤入胡俨边上的位置。三壶烈酒下肚, 他有些醉意, 眼睛熏熏的打量胡俨。
胡俨闲洒小饮,他生得一副风流英俊之相,长眉入鬓,双眸狭长,暗金色的眼瞳细细凝视人时,却给人深情专注之感。七分不羁三分英气,绣有暗纹的月色华服衬得他超凡脱俗, 气度不凡。
褚少桀摇晃酒壶, 含糊道:“你这小妖倒是会装,时间才过去多久,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了。”
胡俨浅笑不语,时间若放在几个月前,他定与褚少桀唇枪舌战一番, 两人都是傲气不饶人的性子,每逢会面针锋相对,扰得山里不安宁,否则褚爷爷怎么会赶他们其中一人下山。
看着褚少桀醉醺醺的样子,胡俨难得没有挑刺,神态悠闲的看对方笑话,“你怎么作成这副样子了,竟来借酒消愁,酒是好酒,给你这样牛饮,可不是浪费么。”
“你懂什么?”褚少桀喝醉了不忘讽他,眼睫落下,喃喃道:“我见过你的小兔子了,不,不对,他已经是别人的小兔子。”
褚少桀失落笑笑,小二送上酒,他掰开壶塞,对口痛饮、
胡俨停下举杯的动作,盯着他酒水打湿的衣襟,问:“你说的是小白?”
眼前浮现出干净纯洁的小少年,胡俨的神色这才起了些变化,他追问褚少桀,“小白在这座城内?他在何处?你快带我去找他。”
他看褚少桀顾着喝酒不回话,夺下他的酒壶,从腰间掏出碎银放在桌上结账,带起褚少桀,道:“走,带我去找白细。”
褚少桀和胡俨推推扯扯,破口骂他有病,扰乱人饮酒兴致,胡俨被他扯得有些恼,怒着将人推开,褚少桀醉在头上,手脚软得跟棉花似的,胡俨不轻不重的把他一推,他便坐在地上,反应迟缓。
胡俨立在原地冷冷看他,“酒醒了没有。”
客栈内的人纷纷停下对他们指指点点,褚少桀酒醉后就如胡闹的痞子无赖,被不知哪家的有钱公子哥教训。
小二笑容和气,狗腿的跑来劝解,生怕两人打起来把店里的客人全都吓跑。
胡俨掸了掸衣袖,嫌恶地挥散开那股酒味,“我先离开了,这个酒鬼交给你们解决。”
走在街上,行人的喧闹隔绝耳外。
胡俨沿着长河船坊踱步,折下一只蒲团花拈在手里,回想褚少桀酒后所说的话。
褚少桀和小白肯定有交集。
“公子,你要花儿么?”
途中路过的妙龄少女们把手里的花儿接连送给胡俨,在禹城,街上若遇到心仪的男子,便可将手里采撷的花送给对方,以示好意。
胡俨笑着收下,少女们捂紧羞红的脸跑开,躲在远处激动地小声议论,不知他是哪家门户的公子,急于打探。
——
蹴鞠大赛结束,弘扬管的一行学生没有急着散开,几位武教带领一大群学子沿街游玩,吟诗作对,偏偏白衣的少年郎成群相聚,引来无数行人停下注目。
与白衣少年郎相隔的另一街头,是矫健的黑衣热血男儿。
兴武院拔得头筹后,有武生提议众人去酒楼痛饮一杯,两头的院长却当众出面,道两院学生难得相聚,比起饮酒行乐,不如一块游街,领略入夜后的繁城之美。
满城的蒲团花飘摇绽放,夕阳的照射下,花团镀上层层柔和美丽的光晕,花香弥漫,沁人肺腑,水火不相容的两院学生渐渐融合着并肩行走,黑融着白,白交加黑,武教师傅与夫子们当在前方带路,两位院长落在后方,慢悠悠踱步。
长侦先生一派闲色,看着神色寡言沉默的弟子,笑道:“年纪也不小了,为何成日还板着副脸面。”
院长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和蔼,“老师教训的是。”
长侦先生摆手笑道:“罢了。”
河廊是禹城夜色中的繁华一景,两岸有各色伶人弹唱卖艺,靡靡之乐混杂着风雅乐曲,打鼓的,卖画的,猜谜的,热闹的街尾中传来骚动。
燕雪崇早早从队伍人群中溜开,就在今天,他察觉到褚少桀对白细怀有的不轨心思,他比对方先看上的人都没得手,趁褚少桀有伤不能外出,他要买些贵重礼物送给白细,博取他的‘芳心’,至于霍铮,他相信待日后两人的事传出,他们不会有何好的结果,自己再趁虚而入,何乐不为。
他挤在喧闹的人群中朝珍宝店铺涌去,也不知怎地,一片吵杂的闹声中,犹如石玉相击的嗓音独独落进他耳畔,燕雪崇心神恍惚一震,回眸,后方人群中,一人气质浑然卓绝,风流洒脱,含笑的眼眸有暗金流光闪过,那人似乎朝他这看了一眼。
燕雪崇手里捏的钱袋吧嗒掉落在地,他张口喃喃,忽然明白何谓一见倾心。
第79章 二更-1-
人潮交织, 街巷漫步的游人止下脚步, 锣鼓声咚咚敲响, 众人视线投到水上开台的戏曲当中。高架而起戏台上,人影交叠, 长袖飞舞, 咿咿呀呀的软声禹语从水面迎风飘荡开,花香裹挟,游人摇头晃脑, 如痴如醉, 他们唱些什么, 白细倒听不明白。
乱成一团, 白细趁乱越过黑白色的人群窜到霍铮身侧,悄悄与他手指相扣,露齿微笑。
今天在蹴鞠场险象环生,霍铮记挂了他整整一日,此时难得有了两人独处的角落,霍铮环视周围,反扣白细的身子, 将他带到远离人群的暗巷内, 捧起他的脸颊抚滑,揽他入怀拥紧,掌心却沿着他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游移,问他:“身子可还有哪里疼?”
关心则乱,霍铮忘记白细可是会骗人呢。
白细小声发笑, 老实道:“屁股摔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