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对我很客气,她微微笑着,对我比了个请的手势:“请上座。”
我便走进亭子里,在她对面坐下。
抬起头,正好看见僧道两人,像小跟班似的,杵在警幻的身后。
“嗨,好久不见。”我冲两人招了招手,“要不要一起坐呀?”
两人的脸色很难看,低下头不说话。
警幻笑了一下,为我斟了杯茶,说道:“我听说了,你的本领很是高强,想来是苦修多年。我很爱惜你们这些修行的小东西,不愿让你这么多年的苦修沦为一场空。”
哟哟哟。
爱惜我?
这宠溺的口吻。
“那我这个小东西,就多谢仙子的爱惜了。”我答道。
警幻的神色微微不悦,大概是因为我的口吻并不那么诚恳罢。
“你数次干预天机,我都不曾对你惩戒,你还有何不满?”警幻敛了笑容,严肃地对我道。
我也一脸严肃地道:“我几时干预天机了?我怎不知晓?还请仙子示下。”
“你!”警幻抿起了唇,看向我的目光带了冰寒。顿了顿,她朝后面微微看去,示意癞头和尚对我解释。
癞头和尚就道:“你不该救林如海,他本该年前命丧的。你不该让黛玉交朋友,她便该一心只有宝玉,为宝玉泪尽而亡。你不该——”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看向警幻问道:“什么叫黛玉就该一心只有宝玉,为宝玉泪尽而亡?”
警幻看着我的表情,大概以为我并不是故意干预天机,而是不知晓天机是什么。
因此,她面上缓了缓,对我解释道:“宝玉乃是神瑛侍者,黛玉乃灵河岸上的一株绛珠草,神瑛侍者对绛珠草有灌溉之恩,便钦定了以泪还之的命运。”
“这是什么道理?”我表示不解,“神瑛侍者给绛珠草灌溉的水,又不是他体内的水,而是外面打来的水。但黛玉的泪,却是她体内流出来的,这可不是一回事啊,你们这不是在占便宜吗?”
警幻一呆。
“再说了,泪尽而亡也太可怜了。实在要报恩,又要以体内之水报恩,叫黛玉每天吐一杯子唾沫,给宝玉喝下也可以啊?干什么非要流泪?太伤天害理了!”我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警幻,一副“你们怎么能这样呢”的神态。
警幻面色一僵,更难看了。
“不是你说的这样。”顿了顿,警幻解释道,“这是绛珠仙子自己要求的,她说得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无以为报,体内郁结着缠绵之意,无以散发。便说,要将一生的眼泪都还他,便算得过了。”
我托着腮,又道:“你们知不知道,眼泪可以是伤心哭出来的,也可以是高兴笑出来的?为什么你们安排命运,非要哭出来的眼泪?可见你们对绛珠仙子并无善意,故意磋磨她。”
“放肆!”警幻大怒,拍桌而起,“我好意请你来,苦心劝解你,谁知你不知感激,反而与我等缠磨!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她说罢,就掐诀而来。
我有点方。
上回她掐诀对我没有作用。焉知这次也是如此?
虽然我猜大概不会有用,但难保她没有什么法宝加持?
我站起身,屏气以待。
就见那诀当胸而来,却在我身前散开,如一团水汽被风化开,半点也伤我不得。
警幻呆住。随即,她大怒,飞快掐诀而来。
我心下已定,知方才猜测为真,故此不怕,飞起一脚就踢她脸上。
警幻未躲闪开,被我一脚踩在脸上,痛呼一声,倒飞出去。
“大胆!”僧道二人见状,顿时惊怒攻来。
他们两个在现实中勉强胜我,还要法宝加持。在这幻境中,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恼恨他们两个不听话,对黛玉动手,便折了他们的胳膊,捏碎他们的骨头,并不顾他们的惨叫,将他们的胳膊打成了结。
而后,朝警幻走去。
“你这妖孽!”警幻已经看到我对僧道两人做的事,她大惊失色,再也没有之前的高高在上,“你如此狠毒,天机不会饶你!”
我冷冷一笑:“怕那什么天机么?”
我虽不知我是何来历,但人的记忆可以丢失,性格却不会变。我眼下不怕天机,之前就更不可能怕。
说完,我上前擒住警幻,问她道:“你是如何干预天机的?”
她不肯讲,我便作势折她手臂,像对待僧道那样对她。她惧怕得冷汗涔涔,忙招了:“我有一簿册,专门记录此事。”
“拿来与我。”
她便着人拿来簿册,递与我手中。
我翻看簿册,看到宝玉和宝钗成亲当晚,黛玉泪尽而亡,心中便是大痛。抓起簿册,撕下此页,内力震成碎片。
顿时,警幻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白如纸。
这簿册是她心血,我毁了一页,便是毁她修为。
我看着远处萎顿的僧道,又看躲起来的众仙子们,想了想,把簿册合上了:“我不会干预你的天机。你们好自为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