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她清了下嗓子,“你干什么?前台看你没打招呼就上来快吓死了,还让我看住你。”
左忱轻蔑地笑了一声,“……我不可能选这种地方的。”但她没有否认陈礼话里的另一个意思。
陈礼也学她抬头看天,两人跟朝圣外星人似的站了一会,左忱说:“你傻站着干什么。“
陈礼掏出根烟点上,含糊地说:“就准你装逼啊,我想想事儿。”
“想什么。”
“想你昨晚上吃没吃药。”
“吃了。”
陈礼收回目光看她:“放屁,咱俩一块睡的你什么时候……”她愣了一下,“不是,你没事儿吧。”
左忱没说话。
陈礼用胳膊肘捅她,“哎。”
“……”
左忱终于也不再看天,和陈礼对视片刻,她点了点头。
“我没事儿。”她揽住陈礼往出口走,“就是想起考大学以前的时候。我老家的天和这儿一样蓝。”
左忱拉开铁门,顺着楼梯道往下,“北京的天没怎么干净过吧?”
陈礼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她点头:“这些年很少。”
左忱说:“我刚才在想,那么脏的云低下,聚着的全是咱这样的人;可这么晴的蓝天底下,沤的却全是这种脏事儿。”
陈礼脚步猛一停。
“……左忱。”
左忱回头看她。
楼道里光线暗,陈礼的表情不清晰。她声音有点低,嗓子里还有刚起床那股哑劲儿。
她说:“你太看得起北京了。”
她说:“跟天好天坏没关系,哪个角落都有这种事儿。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地方,不在试图杀害小女孩儿。”
“……”
左忱看了陈礼一会,转身下楼。
出楼道吃了早饭,两人各自掏出笔记本工作,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中午时陈礼叫了房间服务,在屋里吃了饭,下午二人收拾好东西,赶奔市立医院。
刚刚到医院,左忱就看见门诊楼前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记者,扛摄像机的蹲在石墩上抽烟。
一个女记者最先看到左忱,她把小化妆镜一扣,三两步迎过来,握手时还不忘打开扣麦。
“左总您好,我是本地电视台的。”
左忱挂了下笑,“您好。我记得您,我们见过一次。”不等女记者说话,她手一抽把陈礼揽过来,“这是我的投资人陈礼,这次这件事主要是她出资主持的。”
女记者从善如流,和陈礼客套了几句。
这时其他记者也围上来,回答了两个简单的问题,陈礼提议去病房里,一行五人很快往住院楼走去。
上到三楼,302门口还站着两个记者,正在采访燕国庆。
六七个人乌泱泱的堵在楼道里,有要过去的护士推着输液车大声喊,“进去访!里头那么大空留着干什嘛!进去!”她的输液车好似无意撞了下采访记者,那记者被撞得一趔趄,差点扑倒,旁边高个及时抓住了他。
记者微皱着眉回头,陈礼正好看见他侧脸,脚步一下慢了。
他还没说什么,那护士就粗声粗气地道了歉,男记者停了一瞬,接着,陈礼看到他的表情迅速舒展开,五官像揉着阳光展开拥抱。
“没事,抱歉,是我们挡您的路了。”
陈礼脑子嗡一声,整个儿彻底站住了。
左忱当然也看见了,她扫了眼那个记者,拉拉陈礼的胳膊。陈礼回过神,两人目光一触,左忱挑了下眉,陈礼笑了一下,左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眼锋如刀般呛啷碰撞,交流,又迅速结束,陈礼扭头大跨步地径直向病房去,记者们都跟着她往里走。
左忱慢了两拍,落在一行人最后,等走到房门口,她穿过人群一眼看到苏粒,她缩在床上露着眼睛,也看到左忱。
左忱远远地冲苏粒划了个笑,接着原地一转身,正对刚才那个记者。
左忱伸出手:“您好,我叫左忱。”
那记者愣了愣,估计没想到左忱能跟他说话,擦擦手握住她,“您好您好,我知道您。我叫胡执,执着的执,西宁都市报的采编记者。”说完他迟疑一下,有点尴尬地用手掌示意了下旁边的人。
左忱理会地嗯了一声,“打断您采访不好意思,我是看您挺负责任的,就想问您要张名片。”
“啊没事,应该的。”胡执笑着掏了张名片给她,客套了几句,借着转头倒数三二一,继续采访。
左忱揣起名片进了病房,屋里记者还在围着陈礼。站了一会等陈礼讲完,众人又一拥到她面前,左忱笑答了几句,手在背后碰碰陈礼的,两根指头把名片传给了她。
新闻采访问题无非就那么几个,公证人和苏粒妈妈都还没来,下面环节暂时进行不动。采完了众人都散开,松散地调试机器。
而无论屋里人往哪涌,苏粒都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