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门口的人时,高媛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现代社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人心,来到这个世界后尽管行动上小心翼翼,心理上却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重生的柴文道和柴伐北加剧了她的这个想法,更让她对这个社会特权阶级的行为方式没有充分的认识。
就算是曾经在北关城给人家打了几年工,她也没有把自己归于仆役一流。再加上柴文道的筹谋,有一个神秘贵人的幌子顶在头上,她卖的菜也好、花也好,都是北关城紧缺的商品,别人见了她也都以礼相待,更是让她形成了一个错觉,那就是不管高低贵贱,人们都是客气有礼的。
这个错觉造成了今天致命的错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成斌直接给她来了个简单粗暴的力量碾压,带着一大帮人杀上门来。
这可是青天白日,她可是良民!
高媛沉着一张脸,盯着门外面把自己的家门团团围住的人群,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孙成斌自然不会直接和她对话,他觉得那样太失体统。点墨自然是知道自家老爷的习惯的,往前迈了一步,脸上习惯性地堆出笑容来:“柴娘子这厢有礼了。”
高媛冷笑一声:“不敢,这位官老爷是来抄我的家吗?不知道我犯了哪条王法?就算是我犯了王法,这差事也应该是衙役的吧?你们家什么时候变成这晋中府的知府大人了?”
“牙尖嘴利!”孙成斌看不下去了,不管是当御史还是当学政,还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
高媛使劲一关门,决定把这些不速之客关到门外。范诚旭兄弟俩还在书房里读书呢,这些人来者不善,她得赶紧把俩孩子藏起来。
大门被人挡住了,点墨一见她的动作,及时把自己的腿伸进了院里,高媛的力气不小,顿时让他一声惨叫,大腿被门夹住了,好疼!
这声惨叫就像一个开关,其余人应声而动,好几双手直接推上了大门,高媛一个人哪里敌得过这好几个壮汉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被挤到一边,被那些人破门而入。
“停下!”高媛怒吼,“你们这是强入民宅。”
“你是民是匪尚未定论,居然还有脸强词夺理?”孙成斌冷哼道,甩袖子慢条斯理地进了院子。
高媛反而冷静了下来,不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吗?她还有空间呢。别的不说,就守着他们的面收个人进空间,就能活生生吓死一两个。
外面的动静太大,范诚旭兄弟俩不由放下了手里的书,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见院子里突然多了许多壮汉,着实吓了一跳。
范诚阳对着高媛大喊:“娘。”
声音里带着无数惊恐,竟是想起了在北关城的一幕。
高媛几个箭步上前,把俩孩子一边一个护住了,怒目对着孙成斌:“这位官老爷,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怕地底下的故人晚上找你吗?”
她记得清楚,眼前这位和范俊丰是故友来着。
范诚旭兄弟俩一边一个抱着高媛的腿,把自己的小身子藏在她后面,只留出一双大眼睛来,惊恐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人。范诚旭的记忆更清晰,就是因为有很多人闯进了自己的家,亲娘才把他们藏在了密室里,从此就再也没见到爹娘的面。若不是遇到现在的娘,他们两个小儿,还不知道会落到何种境地。
难道那一幕又要重演?范诚旭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高媛自然关注到了两个孩子的恐惧,摸着他们的肩膀安慰道:“不怕啊,娘在呢,不怕。”
来的人虽多,可都是听令行事的。壮汉们都拿眼睛看一看这母子三人,觉得甚是没有挑战性。转头看看四周,也没有第四个人出来。再看看自家老爷,老爷您发话,咱们下一步要干什么啊?
孙成斌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死死地盯着范诚旭和范诚阳兄弟俩,虽然不过惊鸿一瞥,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俩孩子定是自己好友范俊丰的遗孤。
长得太像了。
模样对得上,年龄也对得上。除了旭哥儿和阳哥儿,还能是谁?
在黑暗中独行许久,终于见到一丝光亮,这惊喜可想而知。孙成斌弯下腰,转着头,想把俩孩子看得更清楚些。可恨这妇人把孩子挡得严实,竟是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在看到他打量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也缩回去了,只留给他一条小胳膊,正牢牢地抱着那妇人的腿呢。
高媛没有放过孙成斌的一举一动,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是身怀恶意,那她就要赶紧把俩孩子收进空间去。
孙成斌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没法子,俩孩子都怕他,不让他看。
他直起腰来,见到了满脸戒备的高媛,心里百感交集。入门时的倨傲猜疑不翼而飞,见这三人的姿态,哪里还不懂他们的关系是什么?
他往后退了一步,郑重其事地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合并于一处直直地举在胸前,对着高媛深深地弯下腰去。
这一礼行得诚,把满院子的人都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先礼后兵?刚才已经兵过了。
礼贤下士?这就是个普通卖花的妇人,跟士也沾不上边儿啊。
礼仪之邦?扯远了。
还是点墨有学问,脑子里浮现出来的词最合适:前倨后恭。
可问题是:为什么啊?
点墨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这一幕来,能让老爷心甘情愿施这一礼的原因可不多,想想他们来的目的,点墨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他也不免低头弯腰,打量起高媛身后的两个孩子来。莫非这俩孩子的来历真的不凡?都怪他刚才只顾着腿疼了,竟然没有看到这俩孩子的模样。嘶,还是疼。柴娘子那一下子可真够狠的,也不知道破了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