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郝瑟双手叉腰,“今日事今日毕,不管明天喝凉水——啊呸,总之,今天一定要拿出一个方案来!”
“啥方案啊……”陈冬生手掌撑着腮帮子,两眼半眯半睁,“找媒婆去说亲肯定不成啊,那傅礼的克妻之名早已声名远播,乐安县的媒婆根本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生怕惹上什么不好的名声,所以,你肯定找不到媒婆去说媒。”
“感情这傅礼是进了媒婆黑名单啊!看来这正路是行不通了……”郝瑟摸着下巴道。
“废话,若是行得通,周姐姐又怎会花那么多银子来请我们帮忙……”陈冬生眼皮慢慢下滑,脑袋开始前后乱点。
郝瑟手持毛笔,在小册子上画了一道,抓了抓脑门:“那唯今之计,就只能——剑走偏锋!”
“偏锋……偏门……好……”陈冬生脑袋磕在了木桌上。
“阿瑟说的对。”尸天清脊背笔直,点头附和。
“若是走偏门的话——”郝瑟一双死鱼眼闪闪发亮,“卖身葬父如做丫鬟,日久生情成主母,这个戏码如何?”
“周姐姐的爹死了很多年了……”陈冬生脑袋埋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摇了摇手。
“阿瑟说的对。”尸天清继续无意义点头。
“早就死了……啧……”郝瑟一脸暴躁抓了抓脑袋,突然,灵光一现,“有了,那就来个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皆大欢喜的戏码如何?”
“好——”陈冬生迷迷糊糊发出一个声音。
“阿瑟……说得……对……”尸天清下巴微垂,双眼藏在厚重齐刘海之后,根本看不清是睁眼还是闭眼。
“好!就这个路线了!”郝瑟一脸亢奋,手中毛笔在小册子上笔走龙蛇,“英雄救美的话,那最受欢迎的桥段自然就是——山贼劫道……”
笔尖在纸上一顿,停住了。
银色月光洒在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山贼”二字之上,透出如霜临雪般的凄凉寒意。
一旁端坐的尸天清双目豁然睁开,两道眸光宛若寒星一闪,蜡黄手指猝然探出,紧紧握住了郝瑟的手腕。
“阿瑟!”
郝瑟身形一颤,转目望向尸天清。
夜风柔轻,扬起尸天清额前青丝,显出一双灿若星河的清眸,净心凝神,万籁收声。
郝瑟双目中赤红之色渐渐淡去,眼皮轻眨一下,咧嘴一笑:“尸兄,你果然是在偷偷睡觉。”
尸天清紧绷身形渐渐缓下,定定望着郝瑟,凝音哑声:“阿瑟所言,天清字字铭记在心。”
一道水光在郝瑟眸中一漾而逝:“那好,尸兄你说,这英雄救美的主意怎么样?”
“甚好。”尸天清点头。
“那山贼劫道的戏码如何?”
“不妥……”
“为何?”
“我们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郝瑟露出淡淡笑意,仰首望着无尽夜空,“是啊,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兄弟了……”
流云千里,丝绕明月,宛如一道飘渺轻纱在夜空中款款铺开,抖落一庭清辉。
“有了!”郝瑟突然双眼一亮,一脸兴奋看向尸天清,“尸兄,老子想到了!咱们就来一个‘有缘千里来相会,英雄救美情难抑’如何?”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片刻,慢慢放开紧握郝瑟的手指,点头:“天清一切听凭阿瑟安排。”
“好!”郝瑟一锤手掌,整个人立时容光焕发,叉腰大笑道,“老子果然上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喔哈哈哈哈哈……”
魔性笑声中,尸天清定望郝瑟,星眸盈转,微微一笑,霎时间,漫天月彩仿若都融入了那一双清美眼瞳,美摄心魂。
而在一旁的陈冬生,整个脑袋都死死钻到桌子下面,双眼暴突,满面通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咋回事、咋回事?!为啥我突然觉得这气氛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滋味啊……
五月二十,城隍庙庙市开。
乐安县外夕萃山,城隍庙香火最胜,每逢此日,入庙烧香求福者不胜繁举,山上山下,市集昌盛,幕峦遍野,声乐震天,庙市之盛,令人惊叹。
一清早,傅礼就令人套好马车,提上香烛供品准备启程上山礼佛。
可刚出门,就听天际掠过一声鸟鸣,紧接着,头顶吧唧一声,一坨白色糊状物体就准确无误落在了傅礼的帽子上。
傅礼眉眼平淡无波,撩袍跳上马车,从随车竹箱中取了一顶同款帽子换上,将手中的脏帽递给车下的管家,平声道,“老规矩。”
“是,老爷。”年过半百的管家抱拳。
“出发。”傅礼提声命道。
“好勒,老爷,您坐稳了。”已经做了十年的马夫的老周一扬马鞭,马车一震,启程出发。
“老爷,今日天气不错,咱们是不是上完香再去山上赏赏花?”老周在车厢外问道。
“不必了。”傅礼平静翻开一本账册道。
“哎呀,那可真可惜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夕萃山的花开得可好看了,红一坨黄一坨的,老爷您真该去看看,这整日躲在屋里可不是个事儿啊!”
“老周……”傅礼合上账册,“你都跟了我十年了,什么时候能把这唠叨的毛病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