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无辜,他连杀一个恶事做尽的坏人都会犹豫,只因为坏人的女儿是好人,更何况是你,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想嫁入何府的人是你娘,又不是你,那人最是明事理,如何都不可能牵连无辜,连孩童都不放过。”
如果是别人这么做,还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坏,但是何钰,顾晏生始终不信,他这么做一定是有深意的。
“他打我骂我,欺我伤我,你还说他在保护我?”何晓冷笑,“你这个人啊,当真不明事理。”
“他如果真的打你骂你,欺你伤你,你还会心平气和的与我谈论他?怕是早便气的恨不得杀了他,可我在你的语气里只听出了埋怨,并没有怨恨。”
“是人都记仇,一次伤了你,第二次你还会凑上去给他伤吗?”
他自己最有经验,即便是母亲打他骂他,他心中亦有怨恨,更何况其他人。
“他一定也对你好过。”
听众突然想起了自己,他母亲时好时坏,对他也又好又坏,坏的时候他恨不得杀了她,好的时候他又恨不能捧在心尖上,何钰于何晓来说,当也是如此吧。
又爱又恨。
何晓突然笑了,“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
他说的不错,何钰确实对他好过。
他曾经站在树下,将树上惊慌不安的人接在怀里,手在他背上拍着规律的拍子,细声柔语转移话题。
谁料他正好碰了何钰的逆鳞。
但那时候何钰只是冷漠他,无视他,就像空气似的,既然是空气,又怎么可能上心。
所以他自己听说何钰得了病,熬了两个时辰的汤,那汤熬好,结果撒了,烫的他胸口尽是血泡,记得何钰赶来时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顿,先是骂他身边的人,说他再不济也是何府的六少爷,连个小子都看不住,留着有什么用?
又蹲下来骂他,先是在他胸口按了一下,问他疼吗?
他说疼,他便冷笑,说他活该。
何晓一腔热火被浇了个透心凉,事后主母过来送药,指了指那药瓶说,皇上赏赐的,只有三瓶,一瓶在丞相那里,一瓶在何钰那里,还有一瓶被她用完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估计以为是炫耀,但是他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丞相公务繁忙,已经好几天不在府上,她的用完了,那只能是何钰的。
这种御赐的东西珍惜无比,自己都舍不得用,却给了他,如果何钰真的厌恶他,又怎么会将这东西给他。
即便是主母要求的,他也可以拒绝,主母善解人意,温柔大方,不会勉强他。
所以一定是自愿的,这药瓶才能落到他手里。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虽然不知道何钰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不过向着本心,何晓本就比较关注何钰,自那以后更加关注了。
他跟何钰一个书苑,只不过何钰比他早一步念完,去了皇宫继续念,何晓还在他原来的书苑念。
书苑经常有些大比小比,有比诗词的,也有比武功的,每次成绩不如意时,夫子便会拿何钰举例子,说何钰是他教过最骄傲的学生,文武双全,尤其是箭术了得。
何晓身体不好,文还行,武跟不上,夫子知道他是何钰的弟弟,叫他找何钰请教。
何晓不敢,但是他会每晚过去看何钰练武,何钰有时候会跟元宝讲剑诀的窍门,箭术的技巧,讲的十分仔细。
他一直以为何钰在教元宝练功,直到有一次在树上睡着,走晚了,平时他酉时就要回去,娘亲担心他,今个儿拖到了戌时,何钰都已经练完了功。
练功容易出汗,元宝端来水给何钰擦汗,一边擦,一边问,“少爷,我又不练功,你每天讲这么仔细干嘛?”
何钰白他一眼,“多嘴。”
那时何晓便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何钰不是在教元宝,是在教他。
他早就知道有人偷看,故意练的很慢,叫他能瞧个仔细,眼睛能跟上。
但他刚有这么点小幻想,没过多久又被何钰浇灭,何钰在一场小宴会上与人比箭,故意射中了他。
他的箭术如何夫子每天都在吹,说是百发百中一点不为过,天生就是玩游戏的赢家,这些个东西很容易就上手,也就学了几天,已经初具模型,日日练下来神箭手不过如此。
可他偏偏失手了,除了故意的,何晓想不出别的原因,他去问何钰,何钰告诉他就是故意的,瞧见他就烦。
何晓好不容易重新对何钰燃起了信心,立马又泄了气,何钰太复杂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就去问,问到他告诉你为止。”听众没忍住,插了一嘴。
何晓摇头,“我问过了,他不会说实话的。”
“此一时彼一时。”
何晓蓦地抬眼看他,“你帮我问吧,我想知道。”
听众挑眉,“那不行,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问。”
他们聊天的功夫,船居然靠了岸,听众瞧了一眼岸边,轻笑道,“到北城了,北城没有水,只能走岸道,岸道可不比水路,有无数人觊觎你的银子,要不要雇几个帮手?”
何晓失笑,“求之不得。”
他还有很多话要跟听众说,“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姓顾。”
北城的岸边种了些许花树,风吹过,刮起片片花瓣,落在他肩上,发上,翩翩公子似的,瞧着倒有几分风流。
“他说报他的名字你就会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何晓对射箭一事耿耿于怀,“你为什么要故意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