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陶嘉心里当然有事,而且是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但这件事不能告诉顾俞。
最后他掩饰性地低下头,不让顾俞看见脸上的表情,嗓音闷闷道:我没有事。
顾俞沉默了片刻。
眼前光洁瓷砖上的人影一动,陶嘉茫然抬起头,发现顾俞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厨房。
陶嘉轻咬了一下唇,用手揉揉眼睛,让自己振作起来。
水果我切好装进盒里了。几分钟后,顾俞从厨房出来,将一个不大的饭盒放在陶嘉手边,擦干净手,简洁道:换好衣服,我送你去学校。
然而直到乘电梯下楼,顾俞都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陶嘉委屈得不行,想哭又怕被顾俞发现异常,只能在电梯里对着角落,飞快地掉了几滴眼泪。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顾俞习惯性牵住陶嘉的手,瞥了眼小男友明显发红的眼圈,抿紧了唇,还是没有开口。
一路上的气氛有些压抑,陶嘉把背包上的带子都扯出线头了,顾俞依旧淡定地开车,一点要出声的迹象都没有。
等到达学校门口,陶嘉憋着眼泪,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顾俞终于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说:在学校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陶嘉一手抓着安全带,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不要再说那样的话,顾俞看着他,微侧过身,伸手捏住陶嘉抓安全带的手指,揉了揉骨节处因为过于用力而变红的地方,嗓音淡淡,我不喜欢听。
陶嘉心知肚明是哪句话惹顾俞生气了,虽然也不懂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但还是乖乖道:我知道了。
还有,在他准备要下车的时候,顾俞突然又说话了,今天早上,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土土?
陶嘉的身影僵了一瞬。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他别扭地半转着身,从顾俞的角度看过去,陶嘉长长的睫毛都在颤抖,我不要听你叫我这个名字。
目送陶嘉走进校园,顾俞在驾驶位上坐了半晌,然后打开门下了车。
学校的保安认识他,看了看时间,稀奇道:这么早就来和小陶吃饭?好像刚刚才见小陶走过去啊。
顾俞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字,闻言说:不是,我跟去看看。
放心不下是不是?保安对陶嘉生病的事情略有耳闻,毕竟这段时间顾俞经常出现在学校门口,在各种已经上课的时间点送人过来,但并不很清楚是什么病,于是笑着道:
没事的,咱们学校安全得很,万一有什么事,我直接电话叫你过来啊。
不用,顾俞今天看起来谈话的兴致不是很高,登记完后便和保安大叔道别,谢谢,我进去了。
陶嘉走路慢吞吞的,顾俞耽搁这么会的功夫,他才正巧走到校道拐角,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出现了阵阵细微的骚动。
顾俞走在人多的校道上,实在是太显眼了。
所幸陶嘉也许是心事重重,一直没有回过头,顾俞中途又去小超市买了个口罩戴上,这才阻隔了大部分好奇的视线。
吕向霜接到电话时正在给病人看诊,用头和脖子夹着手机问:什么事?
土土今天的表现很奇怪。顾俞不远不近地跟在陶嘉后面,一边简单和吕向霜说了早上的情况。
吕向霜皱眉:不让你叫他小名?有说理由吗?
没有,并且顾俞的声音突然断了,他看见陶嘉走进教室,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放下包后就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里一动不动。
吕向霜在那一边摸不着头脑:并且什么?怎么说一半不说了
顾俞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走进教室的冲动,继续开口时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土土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应该是和我有关。
吕向霜送走一位病人,挂上临时休息的门牌,语气沉了下来:最近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比方说,你们之间有没有产生某些冲突?
顾俞安静了几秒,说:有。
但是已经解决过了。顾俞抬手捏了一下眉心:土土应该会把这件事写进日记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话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吕向霜问:你家小男友的日记,你平时都看过吗?
顾俞摇摇头:之前土土说要保密,我没有去看过。
这样啊吕向霜摸摸下巴,一点也不礼貌道:那你现在趁他不在家,赶紧回去偷偷看两眼,我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让陶嘉受了刺激。
顾俞有些无奈:土土都是把日记随身带在身上的。
睡觉都抱着?吕向霜开了个玩笑,见顾俞半天没有回答,惊悚道:不会吧,这么重要?那这事怎么办?
顾俞无情地提醒了他一句:你是医生。
对不起我不学无术,吕向霜冥思苦想,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乔装打扮一番,戴个假发,在脸上抹点黑粉,让陶嘉认不出你来,然后伪装成同学去套近乎,看他会说什么。
顾俞冷冷道:挂电话了。
吕向霜提高音调:别!
实在不行你把陶嘉的日记偷出来吧?他说。
顾俞直接把通话挂断了。
上课铃打响,一直趴在桌子上的陶嘉动了动,有几根头发从臂弯里翘了出来,顾俞担心自己站在走廊上太显眼,只好走到一旁的楼梯拐角旁站着。
想起吕向霜的馊主意,顾俞就头疼。
上次偷走陶嘉的东西,还是在十几年前,过年的时候陶嘉贪嘴把家里的糖果都藏进自己房间里,一天也不知道吃了几个,然后除夕夜喉咙发炎上火,变成了个小哑巴。
就算成了哑巴,陶嘉也死命护着自己的糖,不仅不让唐女士进房间,甚至被陶先生打了一下屁股,还固执地站在门口不愿意动。
当天夜里,顾俞从阳台上翻进陶嘉的小卧室,毫不费力地在床底找到私藏的一堆糖果,用围巾包好,按原路返回,趁陶嘉在门口和父母对峙,将糖通通倒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半小时后,终于累了的陶嘉被唐女士一把拎去吃药,结果回来就发现床底的糖都不见了,蹲在地上哭了一晚上。
喉咙发炎的小哑巴土土哭不出声,泪水啪嗒啪嗒地从大眼睛里涌出来,在地板上汇成了池塘。那时候顾俞站在房间门口,头一次后悔自己自作主张的举动。
后来陶嘉瞅见房门口的他,又从地上爬起来,将兜里揣着的最后一颗水果糖拿给顾俞,指了指床底,又看看他,神情难过至极。
第二天顾俞去楼下的垃圾桶把那盒包装得奇形怪状的糖找回来,在里面发现了陶嘉写给自己的新年贺卡。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顾俞的思绪被打断,低头看了眼屏幕,是不死心的吕向霜发过来的微信消息:听我一句劝!把陶嘉的日记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就知道真相了!!
顾俞敛眸,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换个方式。
吕向霜回复:在忙,匿了。有事致电万斯。
顾俞:。
临近吃午饭的时候,陶嘉收到了来自顾俞的消息。
[哥哥:中午要加班,陶陶自己记得去饭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