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去学他们抢劫掠夺,但可以学习他们维护自身利益,让族群利益与道德更加平衡,而不是过于看重道德。我们不去学他们极度排斥能威胁他们的敌人,但是,我们也要学习他们不要过度相信异族甚至崇拜异族。我们不能学习他们将凶手与受害者置于同等的地位,但要保证善良的国民更加平等。”
后面的几段话更像是老生常谈,或者说是过度,许多人有种感觉,方运还有更重要的话没说。
方运停顿片刻,身体稍稍前倾,神色坚毅。
“有了之前我所说的基础,我们才可以继续探讨我心中所想。”
“我强烈反对由国君制定法律,我也不认为人族的道德标准能决定一切法律,我同样不认为法家人所建立的法律一定是正确的,因为,我们人族根本无法制定出完美的法律。我们只能想象,存在一种完美的法律,我们人族要做的,就是制定无限接近这种完美法律的法律。”
“完美法律既然无法由人族制定,必然先于人族诞生,我们可以称其为自然法,既可以说是自然而然诞生的法,也可以说是天道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会发现,在律法的执行上,法家远远高于儒家,但对法律根源的理解,儒家是高于法家的,毕竟,儒家是承认天道的存在,古代法家人将法彻底交给天子,这是在降低法的层次。”
在听到方运说儒家高于法家后,许多法家人面露怒容,甚至出现愤恨之色。
但是,听方运说完后,高文位的法家人不仅怒意全消,反而露出惊喜之色。
因为,法家自始至终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病,那便是当年法家人依附皇权而生,所以后来只能为巩固皇权而续,甚至于,当年法家圣道往往会掺杂权术,像极了现如今的杂家,直到近些年才慢慢纯化。
根基立意不高,这使得法家圣道始终无法出现真正的大突破。
法家一直在为摆脱皇权而苦恼,直到出现了方运,出现了宪法。
方运提出自然法的概念,提出向天道靠拢的意图,让法家完全突破了原来的束缚,凌驾于皇权之上,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儒家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儒家将自身依托在至高的天道之上,儒家一开始的基础是礼,而礼便是祭天,而儒家人一开始便主持祭祀,是天与君、天与国、天与其他人的枢纽,是唯一能直接沟通天道的一家。
反观其他百家的存在,仅仅寄托在普通圣道之上,即便有天道的概念,也不像儒家那般彻底。
在场的高文位儒家人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垄断了人族与天道之间的沟通,若是方运建立起的自然法真能获得天道的承认,儒家的垄断地位必然会被打破。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圣道之争,而是圣道本源之争,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孔子曾诛少正卯,也必然会诛分化儒家圣道本源的方运!
方运却好似没有看到儒家读书人的面色,道:“法家终究是法家,儒家终究是儒家,或者说,百家共尊儒家,共尊天道,但却不能独占天道,所以,自然法,不可能是天道。”
众多儒家读书人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幸亏这是圣道文会,所有力量都会在最后形成,若是普通文会,方运说出这种话,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恐怕会逼得半圣出手。
高台之上,方运俯视全场,微微一笑,道:“我曾冥思苦想,精研众圣经典,从中拈出一个字,这个字或许有更广大的含义,但目前为止,却适合让自然法寄托其上。”
会场中所有读书人本能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敛声,瞪大眼睛望着方运。
“其名曰‘理’,当为万法之始!”
高空之上,似有雷声忽现,但有旋即消失,仿若只是错觉。
陈家梅园。
一位老人身穿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如同整装待发的将军,正欲向外行走,但停在门口,仰望天空。
“后生可畏啊!”
老人说完,竟转身回到屋里,脱下长衫,换上便服,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庆国,旧桃居。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