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挺直腰身,轻轻点头,当仁不让受了众人的大礼。
礼毕,方守业嘿嘿一笑,道:“还是我们大源府方家有出息啊!”
“你是说给方虚圣当幕僚的那个吗?”
众人大笑,方守业的儿子就在方运府中当幕僚。
方应物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看父亲。
方运把众官带到县文院中,等他们安顿好了,中午便在县衙设宴并举办文会。
因为此时正直春末夏初,便是常见的“送春迎夏文会”,不仅有京城来的官员,还请各殿驻扎在宁安县的人以及本地读书人。
宁安县的读书人之前对方运只是尊敬,现在则是又敬又畏,区区代县令,引来圣院四殿驻扎,仅仅几个月就把左相经营多年的密州夺走,只给左相党留了一个鹰扬军,只手翻云,随口覆雨,令人畏惧。
方运坐在主位之上,除了在文会开始前说了几句,几乎一言不发。
文会向来是年轻人的舞台,方运比谁都年轻,但却已经无法被人当成年轻人,甚至于有年轻人作诗词请人点评,都没有资格找方运。
在众人看来,至少是鸣州的诗词才能让方运开口,可区区宁安县的文会能出一首出县已经了不得,连达府都极难,更遑论鸣州。
等年轻人作完诗词,众人开始饮酒聊天,进行文会的第二个主题,宁安县官员代表密州欢迎新任的官员们。
方运身为虚圣,自然不能上台,于是县丞陶定年上台,挤出无比真诚的笑容,向宁安县众官介绍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和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陶定年每介绍一位官员,宁安县近百名官吏都会呼啦啦站起来问候,到后来干脆一直站着。
方运从头到尾都在微笑,本地官员欢迎外地来任职的官员实属正常,但一群已经被左相党抛弃不顾的宁安县官员欢迎密州新的大佬们,想想就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复杂,但却只能捏着鼻子一遍一遍欢迎,一遍一遍口称上官,想要绷住不笑真需要一定的功力。
在文会进行到后期,方运突然听到一个小官吏低声说了一句,他忍住没笑出声,敖煌却笑起来。
“唉,终于明白当年方大人孤身进入密州是什么感觉了,咱们现在铁定和他当时一样。”
形势彻彻底底逆转。
附近的宁安县官吏不断点头,此次文会太恐怖了,最小的官也是宁安县的新任县院君,比方运之外的所有官员的职位都高。
很显然,众官刻意联袂来这里,就是给宁安县官吏们一个超级下马威,让他们清楚方运的真正地位,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密州之主。
全州官员都应在方运面前低头!
方运虽然得势,但从头至尾除了微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依旧和刚来不久一样,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低调县令。
临近傍晚,文会接近尾声,身为一州之长的州牧赛志学起身,做最后的总结和致谢。
说完最后的致谢,赛志学看着方运,微笑道:“您虽贵为虚圣,可现在只是代县令,老夫这个州牧的话,在宁安县说出来,还能有个余音儿吧?”
众人轻笑,一起看向方运,不知道赛志学想做什么,不过看样子是想劳方运出马,又怕方运不高兴。
宁安县一众官吏则越发憋闷,这哪里是州牧跟县令说话的样子,简直就是县令跟州牧说话!
“赛老头你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有什么话快说,本官要回家陪娘子。”方运的话又引来一阵轻笑。
方运对赛志学的称呼不涉及官职,那么两个人尊卑颠倒的尴尬便没了。
第922章 不叫柳树污青天
方守业道:“若我所料不错,赛老头是想让方世侄作诗吧,毕竟方世侄是诗祖。”
密州新都督于兴舒白了方守业一眼,道:“守业啊,自从进了宁安县,你就一口一个世侄叫着,能换个称呼吗?本将耳朵都起茧子了。”
方守业得意洋洋道:“不换!趁现在能叫,自然要多叫,万一他将来写成十六首传世战诗,成了天下师,或者封圣了,我还敢叫吗?”
方应物扶额低头,为这个老爹发愁。
众官斜眼看着方守业,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之情。不过转念一想,方守业说的没错,万一方运成为天下师,那以后文位比他低的人,见面都得叫他一声“方师”。
方运笑了笑,望向台上的赛志学,道:“赛老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赛志学笑道:“方大眼猜的没错,我就是想请您做一首诗,而且必须以‘柳’为题。”
赛翰林这话音一落,现场起了微妙的变化,许多人相互看了看,赛志学这是在落井下石啊。方运诗名已经不需要证明,所以赛志学相信方运一定能作出恰当的诗词。
“算了,我没准备,改日吧。”方运目前还不想痛打落水狗,提高自己实力才是王道。
赛志学却道:“诗祖在场,若不在最后做一首定场的诗,那此次文会白开了。”
方守业大声道:“世侄啊,要是能作就作吧,左相……咳咳,那人可没少害你,就算替玉环报仇,也不能饶了那个老东西!还有……前年覆没的西北军。”
在场的一些将军立刻色变,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西北军乃是北边重军,谁都有几个好友甚至亲戚在那里,可因为柳山从中作梗,几乎全军覆没,几乎成为景国的耻辱。
敖煌道:“踩着左相扬文名,全国百姓喜闻乐见!”
许多官员齐齐点头,越发觉得这位煌亲王顺眼。
方运余光发现连原本左相一党的宁安县官吏也跟着点头,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宁安县官吏已经对左相由敬转恨。
赛志学道:“方虚圣,全场现在就等您一个人,您可不能怕丢文名就不写啊!”
“是啊,世侄啊,咱大源方家已经是豪门了啊!不能丢这个人!”
方运白了一眼方守业,以前都是被敌人逼着作诗,现在倒好,竟然被自己人激将。
“罢了……”方运起身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