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方运眼里,木辊轧花机无比落后,所以他毫不犹豫进行改进,直接上马更先进的“皮辊轧花机”,而就在昨天夜里,工家人已经连夜改进完毕。
昨夜完工后,倔老头刘育还当众说,三月份童生试前,肯定带着孙子去方运门前磕头沾沾文曲星的才气,但是,绝不认可新的轧花机关!
原因无它,这不是工家主导的改进,必然有问题!
方运知道后一笑而过。
二月二十当天,就是检验轧花机的时候。
马车停在轧花工坊前,不等方运起身,敖煌哧溜一下蹿出车门,气呼呼道:“倔老头,你龙大哥来了!今儿个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方全能!”
方运忍不住笑起来,自开始改进轧花机开始,敖煌就跟刘育杠上了,天天打嘴仗。
方运走下车,就见一位身穿浅蓝色童生服的老人握着鲁班尺走出来,这老头的衣服到处都是污迹,头发和胡须乱糟糟的,眼中还有少许血丝,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老乞丐。
倔老头刘育瞪了敖煌一样,挺直脖子道:“少废话!你们龙族呼风唤雨管用,论机关屁都不是!你别在那里狐假虎威,丢方虚圣的脸!”
“死老头你等着!要是今天的什么轧花机比你们的强,本龙就用新轧出来的棉花堵上你的嘴,让你不留嘴德!”敖煌道。
“是皮辊轧花机!”刘育不屑地瞥了敖煌一眼。
敖煌暴跳如雷,对方运道:“你看看!你看看他!欺负龙!”
第860章 这话我爱听!
方运摸摸敖煌的龙角安慰他,然后看了看四周。
十六座纺织工坊全部被隔离,一大清早就有上千士兵在守护巡逻,而无论是河道上还是屋顶上,都站着刑殿的人员。
这些天他们始终没有松懈。
在轧花工坊的门前,聚集着超过两千人,这是十六座工坊的工人,静静等待结果。
少数工家之人沉着脸,认为方运在浪费时间,但大多数人都想感谢方运,因为这些天的收入是平常的五倍,虽然不能与家人见面是个遗憾,但要是能一直拿五倍的薪酬,坚持一年都不成问题。
在方运出现后,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和前几天一样,方运首先向各处拱手,感谢守护工坊的士兵和刑殿读书人,然后微笑着看向刘育,道:“刘先生早。”
那刘育讥讽敖煌振振有词,但见到方运后立刻以礼相待,拱手道:“方虚圣晨安。”
方运微笑道:“昨日我去了一趟您老家里,刘老夫人做的切面好吃。几位哥哥也通情达理,就是刘士元那小子太调皮,被我罚每天抄写《三字经》三遍,持续一个月。”
刘育激动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局促道:“陋室破屋,您不应该去的。”
敖煌轻哼一声,道:“的确破!”
刘育眼中光芒一暗。
方运瞪了敖煌一眼,敖煌这才闭上嘴,小声道:“刘士元那小子要揪本龙尾巴,得亏本龙脾气好!”
方运看到刘育脸上的窘色,很清楚他为什么这样。
刘育不仅有儒家人推崇的正直公平,更有工家人骨子里的严格谨慎,以他的能力,如果指点其他工坊可以捞到大量外快,若做得更绝一点,直接离开县有工坊,每月至少有五十两银子的进账。
但在县衙任职,他每月只能拿三两白银的微薄薪酬。这些钱对一家三口来说是够了,但他儿孙众多,哪怕每天完工后自己打造一些工具贩卖,日子也过得勉勉强强,毕竟没有太多的时间。
每一位县令到任,都会表彰刘育,偶尔会赐一些绸缎布匹,仅此而已。每位县令都无法给刘育品级,也无法让他担任工坊总书,更不能为他加薪。
刘育的技术,无法得到相匹配的报酬。
但是,刘育却从无怨言,依旧勤勤恳恳坚守县有工坊,成为整个宁安县的楷模,甚至誉满景国工家。
不过,也仅仅是楷模而已,刘育买不起大宅院,儿孙读不了好书院,也无法给女儿孙女拿出丰厚的嫁妆。
而每个工坊的工头只因为走了申主簿的门路,每月的基础收入与刘育持平,或者利用工坊接私活赚钱,或者在原料上动一些手脚,远远比刘育赚得多。
方运看向刘育的目光充满奇特的暖意,道:“今日由刘老先生首开机关。”
刘育点点头,神色不变。
但刘育的几个徒弟却忧心忡忡,新的机关开机是莫大的荣誉,甚至可能载入地方志,但若是失败,那就要承担责任。在他们看来,方运是怕担责任。
方运迈步进入轧花工坊,一个徒弟拉着刘育,低声道:“老师,县令是想让你当替罪羊。”
刘育瞪了徒弟一眼,道:“夏虫不可语冰!方虚圣何等胸怀,夺回一州那么大的功劳,什么时候见他炫耀过?这些天讨论改进方案的时候,他什么时候用虚圣和县令的身份压过咱们?他岂会怕这点罪责?更何况,这新式机关的效率虽然说不准,也断然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否则就是我的问题!”
那徒弟低声哀叹,这就是著名的倔老头。
方运在皮辊轧花机前站定,仔细观察。
皮辊轧花机分为冲刀式和滚刀式,后者效率是前者的五倍!但涉及的技术较多,改进需要太久,所以方运只设计出冲刀式轧花机关,等人族的工家读书人彻底掌握这种机关后,再马上进行滚刀式改进。
而在滚刀式皮辊轧花机之后,方运会上马效率更加高的锯齿轧花机!
最关键的是,其中的技术可以普及,甚至增能强机关兽。
方运面带笑容,仿佛看到工家在腾飞。
时辰一到,方运后退几步,与倔老头刘育四目相交,轻轻点头。
旁边立刻有工人把籽棉放入喂花辊中,刘育按下开关,就听水力机关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开始运转,带动轧花机动起来。
敖煌紧张地盯着毛刷滚筒和集棉箱之间,反复道:“快出棉!快出棉!快出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