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沈越回来了。
周梨和牛氏见了他,纷纷迎了上去。
周梨玩笑道:“沈大人,头一天上任感觉如何啊?”
沈越手里拧着一只油纸包,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他提起来放到桌上:“没什么感觉。”
周梨看了眼那油纸包,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沈越坐下来:“你最爱吃的板栗糕,赶紧打开尝尝。”
周梨拧起来看了看,只见这油纸包上写着“苏记”二字,应当是字号。她一下子想起昨天黄昏来到府城,路过一处街道,她看到的那间点心铺子,好像就叫苏记。
周梨当即看向沈越。
沈越坐在桌边,替自己倒了杯茶喝:“昨天我就看见你盯着那家铺子两眼放光,今天下职路过苏记,便顺手买了些回来给你和娘尝尝。”
周梨嗔他一眼:“说得我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说着,经拆开油纸包,递了一块给牛氏,自己也拿起一块来吃。
咬到嘴里,清香又甜蜜。
晚饭后,沈越带着周梨在府里散步消食。她和牛氏在这里呆了一天,也没敢四处逛,现如今有沈越带着,她才得以看看这园子的模样。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这样的规模在高门大户的宅院里头,只能算末流。据说这府城里头那些有钱的商贾之家,住的都是五进七进的院子,宅院深深,头一回去只怕是要在里头迷路。
二人从堂屋里头出来,沿着抄手游廊走,周梨这才看到,院中假山林立,花树成荫,还有一处小池塘,里头的各色锦鲤正游得酣畅。
池塘边上种了一圈桂花树,正直九月,丹桂飘香,偶尔有风吹来,吹落细小的桂花,扑簌簌如雪般飘落进池塘里,引得里头的锦鲤争先把头昂出水面来食那香瓣。
周梨在池塘边停下来,坐在游廊边,双手把着栏杆,够头看池塘里的鱼儿:“越郎,你看那些鱼,连花都吃呢。”
沈越懒得看鱼,而是把目光聚到了周梨把着栏杆的双手上。
媳妇儿的指甲又长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拿出里头的小剪子和小锉刀。然后拉过周梨的右手来。
周梨正看得入神,手被突然拉住,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沈越拿起了剪子,要给她剪指甲。
她孕期不便,最近都是沈越给剪的。
“剪完手再剪剪脚吧。”周梨乖巧任由他摆布。
“嗯。”沈越埋下头,开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认真剪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周梨都十分安静,总是不自觉望着沈越,去数他的眼睫毛,沈越的眼睫毛比她一个女子的还要浓密纤长,可叫她嫉妒得不行。她倒要数数究竟有几根。但很显然,每次都没数清楚过。
剪完后,沈越又用锉刀一根指头一根指头锉,把那些毛尖的都锉平顺了,免得媳妇儿一不注意划到自己。
处理完了双手,沈越又把周梨的一只脚抬到腿上,退了鞋袜,露出一只粉莲瓣一般的脚丫,脚趾圆润可爱,还冲着他动了动,像打招呼似的。
沈越伸手按住那不老实的小脚趾:“别乱动,当心把你皮肉剪下来。”
“哦。”周梨只好规规矩矩不动了。
沈越一开始帮她剪指甲时,还有些不忍心下手,害怕把她的肉剪到,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实践,他经十分熟练了,不光能把指甲修理干净,甚至还能顺道帮周梨做个足底按摩。
怀孕后期,由于胎儿压迫母体,导致周梨下身有些轻微的浮肿,沈越便会时不时帮她按摩一下。
不远处有正在给院中花草浇水的两个小丫鬟,正好看见这廊下的一幕,纷纷羡慕不。躲在假山后小声嘀咕起来:
“哇,我头一次见住进这里的大人给自家夫人剪指甲的!”
“可不是吗?之前那一任,七八个姨娘,这分配的宅子住不下,还在外头买了个七进的宅子,你瞧沈大人,居然才一个媳妇儿,真好。”
“不过好不好啊,要日后才知道,据说沈大人才中的状元就来咱们这里做知府了,都说这官场是个大染缸,指不定以后娶几房呢。”
丫鬟们都是见惯了这些的,反倒不太信哪个做官的男人会守着一个糟糠妻一辈子。
两个丫鬟正说着话,张大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你俩在这儿嘀咕什么呢?大人呢?”
两个丫鬟被吓一跳,转过身一看,只见张大身后跟了个穿府衙差役服的男子。
“大人和夫人正在那边游廊下。”
张大顺着丫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沈越和周梨在那边。
那差役远远也看见了周梨,当即把手里的一封文书递给张大:“夫人在那里,我不便过去,烦请你叫个丫鬟送过去,我去倒座房那边等大人的回话。”
这是一封才从驿馆拿来的加急密函,一般遇到这种加密密函,不管何时何,都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大人手上,历来便是如此。
张大接过文书来,随意指了一个丫鬟,叫她把东西送过去。
沈越此时经把脚指甲剪完了,正拿锉刀锉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就见一个丫鬟朝着这边走来。
沈越见有人来,便放了锉刀,开始帮周梨把袜子穿上。
丫鬟走到他们面前,行了礼,道:“大人,方才衙门里送来了封文书,让我交给大人,那位官爷正在倒座房那边等您示下。”
沈越站起来接过文书,只见这文书背面的封口上,滴了蜂蜡,蜡油在未干时便拿铁章子戳了个“密”字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