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墟盗开始发狂,他们似乎坚信还正常的同伴们悄悄存了萤火虫,而他们需要尽全力将那些不存在的药丸夺来。
还保有清醒的人们用上了所有手段来保护自己。他们自发地聚集在大厅角落,试图利用大厅的隔墙控制袭来的人们。可惜这招还没来得及展现效果,人群内部又有几个人尖叫着发了狂。
樊白雁坐不住了。他亲自下到五楼,随后是四楼,三楼。
几枚催泪弹被投进人群,强行将眼看要撞在一起的人群分开。
“我就在这里陪你们,都清醒点!”他朝天放了两枪,提高嗓门。“已经有人去取药了,他们很快就……”
“樊老。”其中一个西服保镖红着眼过来,手有点抖。“事情不对。”
“有屁快放。”樊白雁压低声音,他心脏疯狂跳动,整个人眼有点发花。他有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明明几个小时前还一切如常……
“明灭草的果子出了问题,无论是以前的那批还是新培植的,有效成分都不到以前的百分之一。萤火虫没法正常生产,樊老,我们怎么办?”
“原因呢?是不是有人加了东西,有人恶意捣乱?”
“查、查不出……其他都很正常,穿梭剂也能正常提取,只是萤火虫……”
“不可能!”樊白雁咬了口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冷静。“这些年都过来了,这东西说变就变?准是人为的!对了,那个姓唐的小子呢?把他带过来!他不是生物学家吗?”
“刚刚我们的人也试图找过他,他……他人不在房间。”
樊白雁做了个深呼吸,麻木地看向厅中厮打的人群:“上昏迷药,药劲最大的那种。所有后备机械都用上,务必把人控制住。分子打印机弄出来,配上九成的电力,直接给我烧电,能复制出多少迷幻成分就复制多少。别告诉我你们连分子结构都搞不到,快去!”
“可是这样,极乐号的防卫……”
“办完这些事情就开船,别让那群鬣狗知道我们去了哪儿。无论如何,我们的活人绝对要比走石号那边多。”
樊白雁双手握住栏杆,数十台医疗机械从他身边掠过,飞向人群。他仍然有种人在梦中的空虚感,不过事已至此,应该不会有再糟的情况发生。反正走石号那边没了副船长,已经自顾不暇……等等。
老人攥紧栏杆,指节发白。
那个唐亦步,似乎是不见了?他从哪里来的消息?
明灭草都能出这么诡异的状况……涂锐真的死了吗?
樊白雁一身是汗,他张张嘴,想要收回命令。可惜室内的灯光已经熄灭大半,分子打印机已然启动,混乱本来就已经大幅度削减了他们的防御,这样一来——
爆炸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恍若地震。火焰燃烧的亮光驱散了巨型玻璃外的黑暗,浓烟不断渗进来。樊白雁愣愣地站着,胃里像是滑进了一块淬了毒的冰块。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墟盗船长,肾上腺素使他保留了足以支撑思维运转的神智。
“开船,立刻开船。”樊白雁启动光屏,一套光线构筑的虚拟驾驶台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们暴露了,先逃!”
敌人来得太快,眼下他根本凑不出能够反击的人手。
整座商厦废墟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
唐亦步坐上顶层的栏杆外的装饰性凸起,在樊白雁的视野死角愉快地晃着一条腿。他将四处乱蹭的铁珠子搂在怀里,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爆炸的火光。
蜂巢烧毁,蚁窝浸雨。有条不紊的组织被瞬间扯裂,墟盗们撕咬着昨天还挂着笑容交谈的伙伴,野兽般悲鸣。为了短暂的快感,某种作用于脑部的复杂化合物。有趣的是,这未必出自本能——人们并没有选择为了生存拼搏,只是为了更舒适地走向毁灭。
阮闲没有作死坐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他稳稳站在六楼,双手撑上栏杆,面无表情。
“你……你们……”段离离虚弱地扶墙站起,漂亮的眼睛充满泪水。“是你们……”
“您太高看我们了。”阮闲回过头,直直看向一脸复杂的段离离。“我们可没有捅这么大篓子的能力,亦步发现的异变,借老天的东风而已。”
“至、至少你们可以……告诉我……”她吃力地喘息,“死了很多人,没有必要,大家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每个房间都有足够大的卫生间和隔间。把自己关进去,钥匙冲掉,忍过药瘾发作的几个小时。”阮闲转过身来,“他们不是没有选择。”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你很厉害,你可以提出一个更确切的方向……”
“你们自愿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到头来还希望路过的陌生人给出两全的解法?”
“那你也不能这样做!”段离离哽咽得更加大声,“是你把外面的人引来的,不是吗?你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是吗?”
又一阵爆炸从地下传来,爆风吹动那件薄外套的衣角。段离离试图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找到罪恶感或者内疚,可她只看到了笑容。
窗外被照亮的巨型废墟中,那个年轻人笑得很轻松。
“现在他们还没有炸人。你们可以投降,不是吗?啊,我忘了,走石号上可不准有萤火虫存在。”
“来吧,你们自己选。”他说。
第51章 坠落的尸体
整座商厦里的空气变得灼热, 灯光里混入了火光, 光线鬼魅般闪烁。爆炸使发狂的人冷静了些许,他们就像是刚被惊醒的梦游者, 开始下意识往高层挤。
除了少数刚加入不久、还维持着理智的人, 没人离开。
“我是希望你们狠狠伤害樊白雁。”段离离缓缓站直, 凌乱的发丝垂下面颊。“唐亦步答应过我,他保证过你们不会毁灭极乐号……樊白雁不是个好的领袖, 让他吃个教训是好的, 可你们……你们这是要毁掉整艘船……”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段小姐?”那恶魔似的年轻人倚上栏杆边缘, “就现在看来,您似乎很执着于把责任扣在我们身上。我们该为你们想出最好的解决方式,站在你们的立场想问题,理解你们的一切难处。哪怕我们被你们的人骗上船, 稀里糊涂吃了药。”
“为什么?”他用一个问题结束了这段话, “我记得您才是这艘船的副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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