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住了唇,轻轻搂着他的脖颈,温柔地应和他。
他明显不专心,时不时便会不自觉地望一眼枕边的玉简,好像在等待什么消息——她也分辨不出,他是想要等到什么消息,还是不想要等到什么消息。
两个人都心不在焉。
他的身体是冷的,就像是机械地在完成任务一样。
她的心中惊疑不定,此刻的幽无命,再一次让她无法看透。就像当初那个随时可能发病的,处于混乱之中的疯子幽无命一样,这一刻,除了能够确定他不会伤害她之外,她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
外面透进来的那一丝昏暗的光线彻底消失了。
“幽无命……”她轻声说道,“半个多时辰了。”
他动作一顿。
缓缓垂头看她。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是两粒燃着暗火的星星。
“受不了了么?”他终于开口问道。
声音平静,有些哑,但不是那种漫着黑暗的哑。
“嗯。有点疼。”她应道。
他抬起手来,抚了下她的额。
“乖,很快就……”
玉简忽然亮了。
在这一片漆黑的清冷寝殿中,乍然亮起的玉色光芒颇有些扎眼。
青绿的光芒映在幽无命的脸上,他的眼睛变成了两点明亮的绿火,神情平静,却像凶恶的鬼。
他抽身而起,反手披上黑袍,坐在了云榻边上,拈起玉简,“说。”
玉简中传出阿古的声音:“报主君,又出事一个,死亡时间一炷香之前。”
幽无命冷冷淡淡地问:“死法有任何区别吗?”
阿古回道:“没有!”
“知道了。”
幽无命捏碎了玉简。
他扔出一缕明火,点燃了殿中的烛。
她闭了闭眼,一时无法适应光亮。
他慢慢偏过头来,嘴角微微抽搐,笑容冰冷狰狞。
“小桑果,觅心者,容不得我们在一起呢。”
她猛地一惊,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脏突突乱跳,愕然望着他。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有些惊悸和茫然。
“吓到了?”他扯着唇笑了笑。
她缓了缓心绪,抓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把发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身后,艰涩地说道:“你是说,你与我在一起,就会有人被杀死?”
“嗯。”他的胸腔闷闷地颤了下,发出低沉平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死者的时间,正是在你的云榻上,你我做夫妻时。”
他转过身,探出长臂,把她的身体整个揽进了怀里。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她的发:“我细想了一路,终于找出了唯一的规律——但凡我因为你而心中激动,觅心者便会开始行凶杀人。”
桑远远猛地一震:“时间……都能确定吗?”
幽无命薄唇轻扯,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现在,彻底确定了。”
她一时感觉有些难以消化,喃喃道:“你我,和短命,在小河中嬉戏玩闹的时候,难道是你最开心激动的时候吗?”
那个时间段内,‘觅心者’连杀了两名幽影卫。
“嗯。”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温柔,“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情。”
那是彻底敞开了胸怀的嬉闹,不掺杂欲望,抛却了一切烦恼,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带着狗子。
桑远远心中剧震——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即时感应到他的情绪,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灵明境的高手……
她重重闭了闭眼,像叹息呻吟般,吐出了两个字。
“是它?”
“是啊。”幽无命轻飘飘地说。
他垂下了深刻狭长的眼睛,凝视着她。
“破境之后,便断掉了控制。”他扯着唇,冷笑,“我原以为修为太高,它跟不上,变成了无法动弹的木头。”
桑远远深吸了一口凉气:“它到底……是什么?”
“是啊,”幽无命眯了眯眼,“是什么呢?”
那是他原本的身体,早已在二十年前死去,因为他与它仍有感应,便带着它一起修炼,将它制成了偶。
谁能想得到,偶,竟会断了线,挣脱了偶师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