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知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才让季曼玉去找庄先生聊天的。
也耽搁不了几分钟。
不过她自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季曼玉却明显被吓了一大跳。
瞧见季曼玉还有想说下去的架势,衡玉只好转移了话题,“大姐是在写信?”
季曼玉没隐瞒,“我在给庄先生写信。早上庄先生认出了我,当时原本想多问几个问题的,但庄先生有急事在身,他让我把小说里的困惑写在信上,他收到信后会给我答复的。”
这年头,写信给自己喜欢的文豪很常见。
一些小说火爆时,报社每天会收到上百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书信,都是读者写给小说作者的,有单纯表白的,也有询问一些困惑的。
衡玉瞧她还要忙,便不再打扰她。
——
季曼玉写的信寄了出去,没过两天就收到回信。
看完信后,季曼玉转身上楼写信,看这架势,两人似乎有成为笔友的可能性。
过了几天,衡玉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主动去找季曼玉,开口询问,“大姐有没有想过写小说?”
季曼玉一惊,“我?写小说?”
她下意识摆手拒绝,“我怎么写得来小说,如今不过是自学了些课程,认识了些字而已。”
她总觉得,这些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都当得起“先生”二字称呼。
那些人或是留洋海外,或是在学校里接受过很高的教育,完全不像她是半路出家。
衡玉语气认真,“不会可以学。半年前大姐也不会念英文,现在已经可以用英文简单对话了。”
“也没想着大姐能一下子就写出让人喝彩的文章,但一篇一篇磨,总是能写出满意的内容来。”
季曼玉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由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我只是觉得……”
衡玉握住她的手。
嫁到郁家后,这只手因为操持家务,曾经变得粗糙了不少。现在也没有养回来太多,指腹间还多了握笔的茧子。
“大姐,试一试吧。若是一开始没有好的构思,你可以和我好好聊聊,我虽然没上过学,也能给出些建议。”
“你已经迈出一大步做了很大的改变,为什么不能再多迈一步?”
季曼玉被她这句话打动了。
是啊,她已经往前走了那么多步,再多走一步尝试动笔写小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好,那我试一试。”
衡玉勾唇笑了起来。
——
季曼玉态度认真,说着要试一试写小说,就认认真真思考了好几天。
但纠结了很久,她也没选定要写什么具体内容。
“有些内容我是挺想写的,但以前从没有了解过,如果要写只怕会写得空泛,没什么实际的东西。”
季复礼给了不少建议,但这些都不太适合季曼玉——她第一次写小说,应该写一篇她比较拿手的。虽然说写小说只是试一试,但也是奔着发表在报纸上去的。
“大姐有没有考虑过以自己为原型,写一篇鼓励旧式妇女从家庭里跳出来,成长为新式女性的小说。”
衡玉提议道。
季复礼两手一合,“这个提议好。”
季曼玉认真思考一番,是啊,有什么比写她自己还要更加拿手的。
说干就干,季曼玉跑上楼去拿纸笔。
目送着季曼玉离开的背影,季复礼勾唇笑了下,冲衡玉眨了眨眼睛——大姐的变化越来越好了。
衡玉失笑,没出声,也朝季复礼眨了眨眼睛——你说得对。
季曼玉很快重新下楼,她趴在桌子前写字,偶尔有一些拿捏不定的地方,衡玉和季复礼也会给她建议。
这个时代,像她一样的小脚女人还有很多。像她一样被丈夫嫌弃是封建糟粕的女人也不少。
季曼玉打算写一个故事,小说的女主人公叫曼如。曼如从小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都很爱护她,但因为地方的风气问题,在曼如蹦蹦跳跳成长到五岁时,她也要开始缠足。
缠足非常痛苦,开始缠足那段时间,曼如每天都在抱着母亲哭,询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是的,小小的曼如已经学会了爱憎,她用了“害”这个字眼,可想而知当时的她是多么的痛苦难受。
但素来疼爱曼如的母亲,在曼如哭闹时,只会一味抱着她哭。
她一遍又一遍在曼如耳边念叨,“男人都喜欢缠足的女人,娘亲都是为了曼如的将来啊。曼如乖,曼如不哭,痛苦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以后曼如会幸福一辈子的。”
曼如挣扎得累了,便靠在母亲的怀里渐渐昏睡过去。小小的她在母亲一遍遍的念叨中,牢牢记下了那一句“以后会幸福一辈子的”。
以后真的会幸福吗?习惯了之后,缠足的痛苦就少了,除了走路不方便时,其他时候,曼如都忘了缠足带给她的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流逝,曼如逐渐长大。她的容貌一点点长开,长得很别致,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在家里,她身为长姐,忙着帮母亲做家务、缝衣服、照顾弟弟妹妹,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她十五岁那年,曼如从母亲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她有一门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等男方完成学业后,他们两人就要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