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出租车过不了主宅的安保岗,我在门口付过钱下车,却发现铁门外站着一个人,身姿笔挺面无表情,是许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小汪。
我讪讪喊了一声:“小汪,怎么了?”
他对我颔首示意,却一个字也不提具体事情:“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老爷子让我带你过去。”
这回完了,我本来还想在路上找到人问问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老爷子居然直接让小汪过来接我。我越发惴惴不安,却只能压下心头恐慌跟在他身后。
许家主宅其实有两栋别墅,前面那栋大一些的主要是正式的宴会厅和客房,后面那栋才是我们平常生活居住的地方,现在正灯火通明。我跟着小汪穿过一楼客厅,正和女眷们聊天的二姨看到我颇为诧异的说:“俊彦,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今晚都没见你。”
我尽量表现的自然,平静的说:“我去外面买点东西,二姨你们聊。”
她看了眼小汪,也没多追问。我看楼下其他人或坐或站神态放松,似乎并不知道许老爷子生气,这起码说明老爷子并不是因为关系许家的大事发怒——那就是和我有关了。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提得起好心情的消息。
我跟着小汪上了三楼,抬腿迈过楼梯的时候无端生出一点逃跑的想法,可是这想法立刻被小汪冷静的注视打破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再说我能比小汪这个当兵的跑得快?到时候被抓回来才是真的丢人。
小汪站在书房门口,只是伸手轻轻敲了敲门,一板一眼的说:“人带到了。”然后推门让我进去。
我咽了口口水,迈步走进书房,看着厚重的房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合上。我往前走了几步,书房正中间坐着许老爷子,许育忠许育城在他两侧垂手而立,这种压抑严肃的气氛让我小腿都在抖。
“爷爷。”我勉强挤出个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还没等到老爷子的回答,许育忠就冲了上来左右开弓给了我两耳光。他用力极大,扇得我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几乎是瞬间嘴里就涌出血腥味。我往后退了两步扶住身边的古玩展览架才站稳,眼前忽暗忽明,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半会儿都没回过神。
许老爷子把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的地板上,沉声说:“伤风败俗!”
我摇摇晃晃的蹲下去仔细看到底是什么照片,只扫了一眼就让我浑身冰凉。
我和杨沉……每一张都是,我们接吻、逛街、进出酒店的照片,拍得如此清晰以至于让我连狡辩都鼓不起勇气。我撑着地板缓了一会儿,抹掉嘴角血痕轻声说:“爷爷,这是谁给你看的?”
“这不重要。”许育城看老爷子脸色越发不好,连忙说,“小彦,爷爷身体不好,这次被你气得厉害,你快认错,以后别这样了。”
我咬紧牙关,许老爷子一抬手拦住许育城,用手杖敲了敲地板,缓慢说出的每个字都敲在我心头:“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本来没想让可妍生下你,拗不过月份大了再做掉总免不了伤到她。但既然已经养了你,你就是许家的一份子。你们小辈别以为私下里怎么做无所谓,要知道你们在外是代表许家的脸面,不要坏了家里的名声!”
我想冷笑两声,我知道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杂种,就连生下我都是因为害怕强行流产会伤害他宝贝女儿的身体。可我也不是自己想到这世界来的,凭什么这样对我?难道都是我的错吗?
许老爷子积威甚重,我窝囊的低着头把照片收拾成一叠,一声不吭。
许育忠这时说:“爷爷,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对身体好。”
我无比庆幸老爷子一向睡得早,他的气消了点,沉默片刻又说:“杨家和我们家关系很好,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知这件事。明天他们会来拜年,你跟着我去给人家谢罪。”
老人的眼睛仍然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的许育城许育忠,语气淡淡却隐含警告:“不要像他一样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丢人现眼。”
他说完就拄着手杖站起身,也不需许育忠搀扶,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了出去。许育忠跟在他身边送他上楼,许育城过来扶起我,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皱着眉心疼的说:“大哥下手也太狠了点,明天可怎么见人?”
我不用看都知道两边脸上肯定已是青紫指痕,抓住他胳膊问:“谁给的照片?”
许育城摇了摇头:“今天来的人太多了,有人把放着照片的信封递给了一个孩子,他们趴在楼梯那里拆出来玩,被老爷子无意间看到。那些孩子也太小,根本问不出什么。”
“应该没有其他人看到,别担心。”他叹了口气,“我去外面拿个口罩给你戴上。”
我的房间在二楼,带着口罩和许育城一起下楼时遇到刚送完老爷子的许育忠,他站在楼梯口搭住我肩膀:“小彦别记恨我,这也没办法。我要是不先动手让爷爷消消气,难道还等他拿手杖打你吗?”
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歉意。我两边脸火辣辣的刺痛,根本不想和他计较这些,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谢谢育忠哥。”
他抬了抬下巴:“你就是明事理这点好,赶紧搞个冰袋敷一下。”又对许育城冷淡的说:“弄完快点下去,外面这么多人,一个主人都不出来也不像话。”
许育城送我到了我以前的房间里,这里还没怎么大变样,下人每天都收拾也还算干净。我脱掉鞋子钻到被窝里,蜷成一团。许育城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让人送冰袋过来,你记得敷着,不然明天会很难看。”
“好……”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育城哥去忙吧。”
他坐了片刻,在走之前哄孩子似的柔声说:“小彦,睡一觉就会好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我脸颊烧的滚烫,连轻微碰一碰都疼的我太阳穴发胀。嘴里的血味淡了些,耳朵里的嗡鸣声也消减下去,只留下屈辱的感觉如附骨之疽,死死纠缠,挥之不去。
我在昏暗的房间里想了片刻到底是谁害我如此,困意渐渐涌上来,却还记得应该要和宋澄解释,便强撑着拿出手机,刚打开微信还没打几个字,房门就又被推开。
我低声说:“东西放床边柜子上就行。”
来的人却掀开被子躺倒我身边,我侧头一看,不是女仆而是安德烈。他手里拿着一个冰袋,轻轻贴在我脸上缓解了疼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哥哥……”
“没事。”我含糊的说,“怎么是你?下去和他们一起玩吧。”
他摇了摇头:“我想陪你。是不是很痛?”
“也不是很痛,过几天就好了。”
“外公为什么打你?”他小声说,“他好过分。”
“别瞎说。”我伸出手指按在他嘴唇上,既像是安慰他又像是自我宽慰的说,“好了,都过去了,说点别的。今天玩的开心吗?”
“他们教我打牌。”他说,“我赢了几次,太容易了,没意思。我整晚都在想你。”
“还算你这个小兔崽子有良心。”我轻哼一声,“我困了,冰袋给我我自己敷。”
安德烈亲了亲我的额头,小声说:“哥哥,我给你唱安眠曲好不好?唱妈妈经常唱的那个。”
我本想让他出去好继续给宋澄发消息然后睡觉,话在嘴边却没说出口。
我闭上眼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