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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9)(1 / 2)

后面的帮众紧紧跟着,都不知裴郁离要往何处走,但周元巳知道。

周元巳似乎对那片海域有着打从心底的畏惧,当即挣扎起来:放开,放开!

裴郁离没有那份耐心同他蛮缠,硬压着出手割了他舌头的冲动,又将他的领口更攥紧了几分。

衣领勒住了周元巳的脖子,这让他的脸瞬间通红,再不能发出声音。

浪花翻卷着滚上了岸,果真涨潮了,海边矗立的礁石被海浪噗噗拍打着,那些礁石下都蒙着昏暗的阴影,是空旷开阔的海滩边唯一的阴暗。

周元巳用尽全力拍打着裴郁离的手,试图挣脱钳制,他不能面对那片格格不入的浊影。

裴郁离的手背和小臂都被他打得生疼,心中怒火丛生,蹬起一脚,嘭地将他踹飞出去。

那片礁石似是周元巳的梦魇,他看也不敢看,手脚并用、仓促异常地自地上往起爬。

裴郁离身形飞快,轻掠过去又是一脚,将周元巳连滚带翻地重新踹了回去。

帮众们眼看着并不需要他们帮忙,都只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盯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此处是与陆域连接的最为偏僻的海域,遍布着礁石,应当很少会有人经过。

无人路过也就不会吓到行人,裴郁离于那几巴掌之后又赏了周元巳接连不断的几脚,硬是将他踹到了浅滩中。

正巧扑将上来的海浪将周元巳整个身体紧紧包裹了一瞬,而后又翻滚着退下了。

裴郁离终于喘了口气,站在海滩上睨着他,道:看来你还记得这里。

周元巳抹了一把满脸咸腥味的水,眼中发出愤恨的光,回瞪了过去。

两人一高一低沉默地对峙了片刻,周元巳面上的愤恨却渐渐消退,他猛烈起伏的胸膛紧跟着平复。

海水泡了他的脑子,不知将他的哪根思绪给泡发了,他突然转移了视线,盯到不远处的一片礁石上。

我的确就是在这里动了杀那小子的心,是哪块礁石来着?周元巳似乎在短短的这一段时间内找回了理智,可又像是彻底失了理智,他竟然发出了一声哼笑,一个一个地指着那边的礁石道,那块?那块?还是那块?我不记得了。

裴郁离的双手握成了拳。

一阵浪又疾冲了上来,噗地打在周元巳的后背上,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往前冲了冲。

余浪自中间劈开,溅着水花地往沙滩上爬,沾湿了裴郁离的鞋。

周元巳的声音伴随着这浪的声音一同响起,他问:你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白帆猎猎作响,一艘绿眉毛乘风而行,一路北上,距离东南陆域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船上装载着满满当当的硝石火/药,是给周家人定罪的一道有力证据。

客舱内聚集了百余名天鲲帮众,客房内,范岳楼和窦学医正坐在桌边,细细查阅一套冗长的卷宗。

那卷宗上记载着十一年前的大案太尉韩施通敌案的详细经过。

大案牵连甚广,而当年的东南总督裴瑞,只是其中一环。

东南赤甲在邶海海域抵御外敌无暇分身,太尉韩施与日照国暗通款曲,通过东南港口为日照运输火器,通敌叛国。这私运火器的通道,便是由裴总督打通的。人证物证俱全,并无可查漏之处。

窦学医一边翻阅那卷宗,一边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据这卷宗记载,那夜裴瑞于私港现身,港口的数十只货船上装载的皆是火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范岳楼沉思片刻,问道:物证有了,当年的人证都有谁?

货船上的掌舵与运送货物的仆役,修建私港的工匠,窦学医将那卷宗又翻了一页,道,还有东南数位官员。牵扯其中的也好,与案件无关的也罢,都向朝廷提供了不利于裴瑞的证词。

运送的是火器,周家定然会被朝廷盘问,他们如何脱责?

虽是火器,但却不是东南制作。可以说与东南军大营和周家都无甚关联,因为那火器是从晋阳城中流出的。

晋阳城,大魏的皇城。

此前在赌船上,贺大将军曾对寇翊说过此事,道那韩太尉运送的是京城的火器及原料,这与卷宗上记载的一致。

既如此,范岳楼的神色沉下去一些,问,寇翊说周家曾试图从官府购买裴家奴仆,这岂非没有道理?

窦学医道:的确没有道理,除非他们吃饱了撑的。

那最后为何又放弃了购买?

当年奴籍落入官府的裴家家仆只有两个,一个是小裴,另一个是裴府管家裴松。小裴还未出东南陆域便被李丰的两个儿子买走了,而裴松跟随流放队伍前往西南后便一无所踪。依你看,周家人想买的是谁?

范岳楼肯定道:小裴。

想法一致,窦学医见那卷宗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个花来,便将其合上,道:若是想买裴松,便没有作罢的理由。但小裴不同,因为小裴被李家先行买走了。

小裴是裴总督的遗孤。范岳楼道。

嘘!窦学医往范岳楼的面前凑了凑,轻声道,寇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只有我们知晓,千万小心谨慎。

范岳楼将声音放轻:谁敢偷听,我割了谁的耳朵。

你厉害你厉害,窦学医日常敷衍范岳楼,依旧轻声道,这样看来,情况可就复杂了。

周家人曾想买回裴郁离,总不会是真想买个罪臣家仆回去图个痛快。

李岳和李川那两个二世祖会如此,但当时的周家主事是周元韬,周元韬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举动。

那换种思路来想,周家人会不会是对裴郁离的身份有所怀疑?

可周家与裴府案并无关系,他们作何要去疑?又作何要将幼子买回去求个心安?

这一切解释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周家在此案中并非全然清白,并且周家主事很可能早在十余年前就对裴郁离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只是阴差阳错下,叫他们没能证实心中的疑虑。

范岳楼与窦学医对视了一眼,已然想到了同一处。

窦学医轻轻叹了口气,道:虽说一切都是推测,但小裴若真落到了周家手里,未必能活到现在。

周家将戕害李家的罪责推与他人,原本就害惨了裴郁离。若是他们在当年的裴府案中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叫寇翊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想。

管他作甚?范岳楼沉声道,寇翊愿意去掀周家的底,我便让姓周的不得翻身。况且...

范岳楼沉默了片刻,没再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当年他与曹佚秋勾结海盗杀人越货之罪既定,若不是裴总督收回了令箭重新彻查,他早就成为了刽子手刀下的冤魂。

恩情铭记在心无需多言,即便不是出于寇翊的缘故,他也得将这分明存在疑点的案件给查个分明。

烈日当空,赫赫炎炎。

裴郁离低眸与周元巳对视片刻,迎面而来的阳光竟灼了他的眼,他眨眨眼睛,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周元巳脸上全是海水,依旧狼狈,但他此刻不再狂怒,相反的,他显得冷静极了。

裴郁离从他那压抑着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场狂风暴雨,像是沉溺于浪潮中的恶人,于临死之际拉到了能与其共沉沦之人的喜悦。

你来过这里。周元巳仰着头对他笑,问,对不对?

那又如何?裴郁离冷着神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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