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想替他求情是吗?”沈隽冷声发问。
唯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低着头咬着牙摇头,“今天换做是任何为了我和莱瑞起冲突的人,我都会救,不是因为他是尹望秋,而是因为,是为了我傅唯安。”
沈隽的下颌线倏然收紧,然后听见唯安低喃道:“我害死了我爸和我弟弟,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罪孽了,何必再添一个人进来。”
沈隽转过身,温暖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唯安惊讶的抬眼看他,却是沈隽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拂开。
他看着唯安苍白憔悴的脸,养了半个月才变好的气色,又回到了之前,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安安,什么时候你也能对我这般仁慈。”
夜,一片死寂。
唯安看着沈隽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淹没了,他轻声的将门关上,走廊上隐隐约约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出现昼夜温差了,风就从那条缝隙灌进来,刚才还不觉得凉,这会儿,唯安坐在床上,蜷起双腿紧紧抱着膝盖。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想到沈隽离开时的背影,冷意就更加肆虐了。
离开主卧后,沈隽没有回客房,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亮了很久,灯光都显得刺眼了。
沈隽站在门前,将扯乱了的领带整条的扯下,他开门进去,沈一和莱瑞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沈先生。”
他们,两个还站在原地不动,一如三个小时以前沈隽离开书房之前的站姿,一动不动。
沈隽面无表情的朝办公桌走去,莱瑞用手肘捅了一下沈一,沈一转头怒目瞪了他一眼,回头问沈隽:“太太醒了吗?”
“嗯。”沈隽走到办公桌后,捞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神色如常。
沈一和莱瑞对视了一眼。
沈隽很少抽烟,但他最近似乎抽的很凶,有时候他的烟抽完了,还会拿沈一的抽,所以最近沈一身上都备着好烟,就怕是沈隽不喜欢的烟。
沈隽拿起烟盒磕了一下,烟盒里没有磕磕碰碰的声音,烟没了。
他有些烦躁的将烟盒抛进垃圾桶里,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一个烟盒,他准确无误的投中,烟盒还在垃圾桶的内壁上碰了几下。
在他身边久了的人深知他越是这样,就代表他的内心越烦躁。
沈一连忙将自己的烟递上去,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后,他就退了回来,站在莱瑞的身边。
这一下,他和莱瑞谁都不敢轻易说话。
沈隽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前,烟雾绕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像缠着一条细纱,风吹进来,瞬间就散了开。
“莱瑞。”沈隽开口了,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的黑夜,神色未名。
莱瑞神情严肃的走出一步,站在办公桌前。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有多严重,说不定都能要了他的命。
余光里人影晃动,沈隽微抬着下颌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边,那里一片漆黑,黑的连一点星星都看不见,可沈隽见过比这还要黑的世界,见多了,也就不觉得那黑暗有多可怕。
他的那双深琥珀色眼瞳掩映在黑夜里,分外明亮。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小丫头出现在他的黑暗的世界里。
那脆生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至今还深藏心中。
他吸了一口烟,低低徐徐的开口道:“你伤了她还不如伤了我。”
“莱瑞不敢。”莱瑞神色巨变。
沈隽转过身来,走到办公桌的中间,倾身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一缕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消失在眼前时,他掀起眼帘看着莱瑞。
“按规矩,哪只手?”
“沈先生!”沈一脸色一变,走上前来,站在莱瑞身边,“请您三思。”
莱瑞一声不吭,其实沈隽对他施以何种惩罚他都毫无怨言。
他们雇佣兵讲的契约精神,既然他是沈隽的人,就要听命于沈隽,而沈隽要他好好保护太太,他却伤了太太,是他的失职。
只是沈一觉得,莱瑞要是被废了右手,那他基本上也就废了。
“当时我也在场,莱瑞和尹望秋对打的时候,太太突然冲出来,莱瑞根本来不及将全部的力量收回去,所以才会伤了太太。”
沈隽的双眸间敛着一股寒意,他冷眼扫了沈一一眼,“如果规矩可以朝令夕改的话,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沈一张口,却辩驳不了。
莱瑞的中文不如沈一,可他也听得懂朝令夕改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头,紧紧握着他的右手,目光坚定的说:“不管过程怎么样,的确是我伤了太太,我单凭沈先生发落。”
沈一咬牙捅了莱瑞一下,莱瑞连看都没看他,下颌线绷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这个傻子!
沈一紧紧皱着眉头看向沈隽,“沈先生,莱瑞他…”
“你的手也不想要了吗?”沈隽眼风扫了过去。
莱瑞无声的将沈一拉了回来,废掉一只手,他并没有那么痛惜,真正的强者又怎么会因为少了右手而废了呢,那只是弱者的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