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他傻,明明她才是最傻的那个人,总想着怜悯这世间所有无辜的人。
怀中离钰的身形渐渐消散,点点白光没入郗容和霁淮的手心。
郗容低头凝视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痛到无法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再一次死在了自己的怀中,却无能为力。
“不要!!!!!!!!!!”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整个断崖,郗容周身爆发着滔天魔气,他举起手想杀了跌坐在一旁的霁淮。
可离钰的话还仍在耳畔,他不能这么做,神魂俱灭,她可真狠心。
满身的戾气只能压制下来,他握紧了双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为了阿钰,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霁淮从地上爬起,他如今也全然没了此前攻打魔族的气势。他颓废地站在那里,望着离钰消失的那片土地,他眼神之中是浓重的悲伤绝望和悔恨莫及,地上的鲜血时刻提醒着他,是他亲手杀了最爱的那个人,心中仅剩的那点执念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霁淮号令收兵,这场大战两败俱伤。哪有什么胜券在握,他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那个今日裂出的深渊是他这辈子永远再无法跨越的鸿沟。
天族众人离开了狼藉的战场,凌苍见状也带着剩下的魔族将士离开了。
天地间,只剩下郗容一个人,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孤寂。
他眺望着远方的天际,阴霾散去,这是她想要的和平。
“阿钰,你对我说你会看到的,意思是不是你还会回来?”
“那我会等你,不管多少多少年,我都会一直等你。”
郗容也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直等了下去。
每一年的每一天,他都会来这断崖处坐上一会儿,可离钰的身影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有好几次,他都恍惚看到了她,但回过神时,才发觉都是幻想。
凌苍不忍他一直这样,便罢工再也不处理魔族的任何事务,全交给郗容自己来办。
郗容想起离钰在小院中对他说的那番话,随着年岁一点点流逝,他也慢慢地振作起来。因为他始终对离钰某天一定会回来坚信不疑。
他学着当一个好魔尊,空闲时间会陪着族内的小孩儿一起玩耍。起初,小孩儿都非常害怕他,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杀伐果断的魔尊会与他们一起打闹。
但郗容就这么做了,他给小孩子们每个人都扎了个纸鸢,当然,也不忘给自己扎了一个。还是大雁的图案,那是他在无妄之渊许下的诺言。
他把扎好的纸鸢挂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墙上,这样,他每天一睁眼就会看到。
几百年过去了,他带大了一个个小孩儿。
可离钰还是没有回来。
郗容心神不宁,他突然害怕起来。
害怕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又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有一次,他放在床头上的梅花枝不见了,以为是离钰回来了,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魔界,可根本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最后才发现,是收拾屋子的侍女把那个放梅花枝的花瓶挪动到了原来的桌案上。
郗容失落,大发雷霆,从此不许任何人进出他的房间。
又过了几百年,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崩溃。
他开始嗜酒,依赖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凌苍一次次劝阻,一次次被他轰出殿外。
他没办法保持那种清醒的时候,一旦清醒,就觉得她再也回不来了。
好歹,好歹梦里还能看见她的身影。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会不会离钰回来了,只是没来魔族而已。
于是,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寻走了四海八荒。甚至,在人间界坐在曾经喝过的粥摊,一坐就是一整天。
但,短暂的清醒之后是更大的打击。
离钰从未回来过。
郗容再也振作不起来了,回到魔界之后,把自己关在小院里,一坛一坛喝着酒。
“你不能回来看我一次吗?就一次也好……”
从白天喝到黑夜,直到院内堆满了空荡的酒壶。
“啪——”
他晃着身站起来,踩碎一个个酒壶。
这样的荒唐之举要是被离钰看到了,定要笑话他。可她却迟迟不来。
郗容喝得烂醉如泥,踉跄着往魔族禁地走去,他倒要质问质问这个圣池为何还不实现他的愿望。
月华如练,晚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