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平淡的弯了弯唇角,由吕不韦引着坐了下来。
吕不韦看着他,想起以前的他,狂妄不羁,却心思透彻,似乎不管发生任何大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由华阳太后一手抚养长大,成人以后,得华阳太后在政治上支持,与蒙骜一同出战,不过二十就得封十九级关内侯。
即便吕不韦因为帮助庄襄王登位,得封文信侯,位列相国之位,到后来,赢政继位,为仲父,可是,朝堂之事,却并非全听他的。
相对于吕不韦他国之人,商人身份,他是商公主之子的身份地位,就已然更受那些秦国宗族的喜爱与拥护。
吕不韦曾想过,若是未曾发生成蛟之乱,怕秦国会在昌平君的操控之中,他的声望也绝对不亚于如今的自己,或许更胜。
但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若是庄襄王还在,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秦王政已经成年,诞辰才过去不久,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商议冠礼之事,秦国的未来日后必将是由他执掌。
心存嫌隙,又如何重用?
从这一年来看,秦王未曾提过昌平一句,就可知他对此人已经失了重用之心,而今华阳太后重病,在朝中还有些拥立者,但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吕不韦想至此,神色淡然,端起面前的茶杯与昌平示意。
昌平回礼,淡淡将茶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吕相对我于咸阳南门所说诋毁吕氏春秋之话,如何看?”
吕不韦见他如此直白的询问自己,而不是直接挑明来意,果然是有趣,眉一挑,笑道“刚刚本相听昌平君说意不在吕氏春秋。而今又在此,却是行为矛盾至极。如此想来,昌平君此举是做戏之意,不知这戏是做给谁看呢,秦王还是嫪毐?”
“吕相做戏给秦王,而我是给嫪毐。”昌平简单明了的说道,眸中的意味寻常。
此言一出,吕不韦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垂眸将神色掩藏在眼底。
他心中大惊,不知昌平竟然已经看出他此次悬挂吕氏春秋的真正意义。
世人皆以为他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想流传于后世。
可却不知,他真正所做不过是以此书来告诫秦王,如何为君,以表示自己的忠心。
目的是想在他冠礼之后,能够还如现在器重与倚仗于他,即便有心处置于他,也心存忌惮之心。
而今所做一切,被昌平看出,让他不免生了担忧之心。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而今自己的弱点被对方看出,而自己却对对方的来意一无所知,这场交谈,还没开始,吕不韦知道他就输了。
但即便如今处于弱势,吕不韦也不露任何慌乱之色,问道“昌平君为何要给嫪毐做这场戏?”
昌平见此,知道他是试图将焦点转到自己身上,问明他此番来意。
果然一年过去,吕不韦更加的老谋深算。
不过,今日他费如此心机来于此,若不坦诚相告,怕是也未必能达到他来此的目的。
“现今我重伤初愈,却再不能入朝为将,本想着就这样安然度日,可却没有想到在不久之前得知一事,心难以平,又见吕相以吕氏春秋悬赏千金,所以才以此来见吕相。”
吕不韦没想到他是如此开门见山,即便犹疑他所说的安然度日,但现在更是关心他所说的口中之事。
此事必定是与嫪毐有关,而他今日到此也已经说明,他想要与自己联手对付嫪毐。
除此,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出现于此。
一本著作,怎可不能增删一字,那不过是他故意借此让世人知道此书罢了。
而昌平君却偏偏在十日之后,等吕氏春秋传遍于秦国的大街小巷,才出现于南门。
他如此聪慧怎能不知,自己的意图,除了秦王,还有吕氏春秋此书的传播,头一日出现发声,那必定让还未被世人了解的吕氏春秋,蒙上一层诋毁之声,而今十日之后,此书已被多位名人,传为惊世之作,如今出来诋毁,怕是反被众人相驳。
两者效果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