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沈主任从高声呼喝到沉默不语,从指挥各个医生一个个轮流上到拧着眉头自己默默按压,最后他猛地抽身,擦了把汗,面对墙壁,插着腰直喘气。
呼吸机仍然在工作,使得爷爷的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监护仪上已无跳动的一根直线昭示着生命的停止。
所有人都安静了,再也没有喊声,再也没有人跑来跑去,他们像一根根木桩似的围在床边,从病房内到病房外。
最先哭出声的是朱院长,他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他已顾不得自己院长的形象,在抽泣了几下后呜咽出声,好像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是几个年轻的护士,他们并没有受到老院长的恩惠,对他们来说丁知行是医院荣誉墙上的人,也只有偶尔丁知行回医院时,才会好奇地去瞻仰一下老院长的风范。但看着生命在手中终止,悲伤仍然将他们淹没。
沈主任稍微缓过劲来,回到床边,替丁知行将解开的衣扣一颗颗扣好,做完这一切后走到丁穆炎面前,嗓音嘶哑:“对不起啊。”
反倒是丁穆炎平静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脸上的表情过分寡淡了一些。他嗯了一声,伸出手:“辛苦了。”
沈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红,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抹了下双目,转身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然后是丁建宇带着颤音的喊声:“老沈,我爸他怎么样了?”
沈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听清楚,随后丁建宇出现在门口,他先是呆滞地看了眼痛哭的朱院长,然后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丁穆炎,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丁知行身上。
跟在他身后的丁母先一步哭了出来,丁建宇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低声叫了声:“爸爸。”
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似乎只是睡着了,好像叫一声他就会醒过来。
但终究不会再醒来。
医护人员一个个退出病房,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亲人。
丁建宇呆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床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了双臂中,发出低而沉闷的声响。
丁穆炎默默地看着一切发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萧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许久,丁穆炎终于开口道:“呼吸机拔了吧。”
他没开口,没人做这件事,只要呼吸机还在就有一种人还活着的假象。当呼吸机拔掉后,丁知行的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病房里的哭声更响了。
“妈妈,你坐在这里。”丁穆炎扶着丁母坐到一张椅子上,“爸妈,你们再陪爷爷说会儿话,其他的事我去办。朱院长,您也过来坐吧,别站着。”
萧进看着丁穆炎将其他人安顿好,眉头皱得更紧了:“穆炎,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不能都围着爷爷干坐吧,事情总得有人做。”丁穆炎说着还拍了拍萧进,好像在反过来安慰他,“有好多事要办,有点乱,让我好好想想。”
“你也坐下来。”萧进去拉丁穆炎,却被他甩开。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啊,第一次不太熟悉。”丁穆炎淡淡道,“以前病房里总有些做殡葬的人在转悠,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
“不着急的,你先过来!”
“对了!先要开死亡证明!”丁穆炎拍了拍脑袋,“开了死亡证明才能做其他事,我先把这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