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小园来说,应该是“每时每刻”吧。
自从在枫林中被何自足捡回家,向小园就让何自足去找季三昧,他想知道季三昧过得怎么样,和谁在一起。
何自足虽说老大不情愿,但凡事都依着他。他派了几个小妖,让他们密切关注季三昧的动向,每过上十天半个月就来回禀一次。
何自足也有私心,嘱咐手下,专拣着那些季三昧过得很好的消息禀告,譬如今天跟某某人勾肩搭背,明天跟某某人出去骑马射猎之类的。向小园什么信息都听着,酸溜溜地甘之如饴。
然而,唯有听到一个季三昧跟姓沈的人呆在一起的消息时,向小园才会发火。
他会控制不住地狂躁,摔东西,一件一件地摔,什么宝贝摔什么,什么昂贵帅什么,何自足曾经悄咪咪地把他手边所有的东西换成铁的,他还嫌摔得不尽兴,何自足只好又灰溜溜地把原来的摆设换上,向小园摔掉一个摆件,他就立刻换上个新的,十足妻奴架势。
后来,季三昧十八岁那天,向小园让何自足在府内摆了一桌子好菜,遥祝季三昧生辰吉乐,但却等来了沈伐石当夜留宿季宅、没有出来的消息。
向小园呆呆地坐在桌首,听到何自足小声吩咐底下的小妖,叫他们把房间里所有易碎的东西再弄一套一模一样的,等明天全部换上去。
这回向小园没有摔东西,他哭了,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儿,一边哭一边骂,咬牙切齿地骂何自足,骂沈伐石,就是舍不得骂一声季三昧。
他的三昧爹爹对他有多好呢?向小园觉得是很好很好的。
向小园记事很早,早到他甚至能记起来季三昧喂到他嘴里的奶糊味道,还有季三昧身上那股常年让他喉咙发痒的烟草香。
后来,记忆又让这种好持续发酵,美化成了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现在,这个梦被敲碎了一个角,现实的阳光从另一头照了进来。
哭过之后,向小园就不让何自足再跟着季三昧了,他说:“何自足,我累了。”
何自足倒是很高兴,忙不迭地把盯着季三昧的小妖全给撤了回来,抱着向小园嚎,媳妇你可算想通了,没事儿,不累不累,我疼你。
向小园这一念之差,导致了他的终身遗憾。
一年过后,季三昧的“死讯”传到了宿阴山上。
向小园发疯了,他死活不愿再留在洞府里当他的主上,他不信季三昧死了,他要去把他的三昧爹爹找回来。
何自足当然不肯答应,还难得地冲向小园撒了火:“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不准!不准不准你去找他!你去找他我就死给你看!”
向小园连自己父母的死活都不管,怎么会管何自足口头上的寻死觅活,第二天就离了洞府,拄着根竹杖,敲敲打打地上了路。
靠着咒术,他也没在这乱世吃亏,身上也没断了花销——何自足随便给他配的一个玉箫穗儿就够他在外面过上半年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向小园的思路很明确:三昧爹爹不可能死,那么他一定是去找沈伐石了。
……沈伐石在哪里,三昧爹爹就在哪里。
这个认知让向小园很吃味,但又无可奈何。
他高价雇了个不怕死的马夫,叫他一路送自己往临亭去。
然而,没了何自足,就没了便捷可靠的消息来源,摸摸索索着走到了临亭,向小园才得知临亭之战早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身为总督的沈伐石早就回烛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