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言语,终究无法真正成为心中所思,聊慰片刻罢了。
若是太过清醒之人,连这片刻之安也不会有。
陆折予临走前,托翙阁帮忙,在方才沈弃说的那几个地方加派人手,寻找宁音的所在。
沈弃应了一声。
大约是他表现的太过随意,无所谓,陆折予又加了一句:“她如今可能过得不好,恐怕当初那或许给她留下了病根……翙阁寻找她时,烦请尽量稳妥些,不要吓到了她。”
沈弃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语气古怪:“哦……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陆折予还当真说出了一大堆,什么想办法引她出来,或者干脆先观察她的状况,先给她送些银钱,到时候他亲自过去……
沈弃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滚吧,陆折予,我怕我把刚喝的药都吐出来。”
恋爱中的人,果然离谱。
而且还碍眼。
陆折予心中想了许多,要让沈弃帮忙,自然对沈弃的诸多行径百般包容。除了翙阁的人手,他还要调动陆家的人脉及下属,前去魔界寻找宁音。
……
陆折予总算是走了。
沈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感慨无限,又从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怎么连多年找不着、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她死了的宁音都能有踪迹,偏偏他要找的林寒见没有半点影子。
真是可气可叹。
天意戏弄。
“守一。”
沈弃唤了一声。
一道黑影出现在眼前,垂首而立,姿态恭敬:“阁主。”
“去查一查那位荆梦姑娘。”
沈弃想了想,又道,“不走阁中的情报网,隐蔽些,但要查清楚。”
“是。”
林寒见不慌不忙地坐在一处平整的石台上,闭眼静心,运转周身灵力。
上次同陆折予打过一场后,她久思不得解的一招顺利突破,方才便是试着上手了几次,辅以灵力的流转,试图将这招消化得更彻底。
陆折予将帕子拿走是意料中的事。
他大约会去找沈弃,去看着帕子的材质、用墨如何,从帕子的产地和买卖范围去寻找宁音的下落。
他们固然有合作交易在,但没什么交情和基础,陆折予怕她耍花招,想先下手为强,这点不难想通。
林寒见倒是不怕那张帕子上的字能让沈弃认出来。
她会写完全不同的两种字,加上她原本歪歪扭扭的那种,算是三种。拿毛笔写字对从未学过的现代人而言不是很友好,陆折予正是因为诧异于她的字难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开始教她练字;剩下的一种,便是沈弃教的,难为他一个不爱动笔的人,维持了那么久的兴趣,直到她又练出另一种字体。
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传信给郁芙,是为拿到魔界那处特有的丝帕与墨汁。否则,就近拿东西伪造出一封信不难,材质和其中关窍,就算一时瞒过了陆折予,到了沈弃眼前也立马要现原形。
沈弃熟知上万种不同材料,能精准地分辨其中区别,对材料的产地和动向了若指掌,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秀商人。
林寒见不得不承认,沈弃比陆折予都棘手。
太棘手了。
现在要是做个排序:慕容止当之无愧小甜甜,饭前开胃菜;陆折予紧随其后,摄骨香无知无觉地使用加了危险指数;沈弃最甚,不必加旁的东西,林寒见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是白待的。
早年能见着沈弃情绪波动的样子不算特别的事,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克服了一些心理上的应激反应,就算是被碰到了面具,脸上都不显出什么来。
愈发的高深莫测,表现出来的只有享乐松散,仿佛随时都能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篡位。
林寒见缓缓睁开眼,她得知道沈弃为什么而来,哪怕是些旁枝末节的信息,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云萱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又去旁敲侧击了几个地位高些的内门弟子,一无所获。还不是那种戒备、有痕迹的掩饰,是他们确实不知道。
看来,只能去问陆折予了。
陆折予从曜日峰离开,径直回了凌遥峰。
他并不喜与他人待在一处,除了平日下山任务与指点派中弟子,如非必要,他能一个人在凌遥峰待几年都没问题。孤僻称号当之无愧。
今日得知宁音的消息,又被沈弃肯定了那是近日写出来的字,陆折予心中情绪翻涌,根本无法平静,御剑到了凌遥峰下便改做步行。
逐渐加重的寒意也扑灭不了他此刻心中灼烧的希望与期待。
他在沈弃面前的表现都有些失态,可他忍不住。
心中喜悦已经不能自持。
从前陆折予只想着如何能找到宁音,抱着那点灰烬似的执念,反复告诉自己宁音定然没有死。此刻知道了她当仍真在世间的某个角落,陆折予脑中冒出了许多的想法,又挨个一一否定,觉得好像什么样的方式都不太合适。
是应当先将她稳住?还是正如沈弃所说,直接再对自己捅一剑,好让宁音知道他的悔过?
但是,太剧烈的表现会不会吓跑宁音;然而不够切实有力的解释,会不会同样令她不安,更想着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