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蓦认真分辨,方才听懂她说的话。沉默片刻,略一点头,答应了。
太后让秦蓦抱走常乐,眼中却有些不舍。
她不知这一别,今后何时才能再见。
“您好生养病,改日我带容华来见你。”秦蓦抱着常乐离开,太后拉住他的袖摆,轻轻的拉动着,秦蓦若有所觉,回头望去。便见太后眼底蕴含着泪花,深深地看着秦蓦,仿佛要将他刻进心里。
仿佛这一别,便是阴阳永隔。
临了了,她悔悟过来,生前种种过错。
太后唇角颤动,告诫秦蓦:“荣亲王,提防他。”
秦蓦这才回想起他来时,荣亲王满袖油渍的离开,面色冷沉,将常乐递给谢桥,寻来宁姑姑问话。
宁姑姑将荣亲王所作所为,一一复述。
秦蓦眉头紧促,若有所思。
荣亲王极少来福宁宫,他对太后的态度,极为古怪,他并未曾放在心上。而今听宁姑姑的话,眼中闪过惊诧,荣亲王即便要隐藏实力,也不必要如此卑微。
宁姑姑为他解惑道:“荣亲王的母妃之前在太后娘娘宫里当值,生得极好,心术不正,太后便安排她打点牡丹,她尽心尽力打点,花圃里的牡丹长势极好,各宫都知晓太后娘娘后院里的牡丹比御花园里的还要娇艳,竟有一株牡丹开出三色花。恰好有一回,太后去了太皇太后宫中,先皇正巧来寻太后,太后不在宫中,先皇便去了后院,见一见那株三色牡丹……”
秦蓦皱眉。
“先皇见到了荣亲王的母妃,她的谈吐,见闻,令先皇刮目相看。一来二去,便不知怎得爬上先皇的龙床,太后娘娘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她有了身孕。”宁姑姑怪异的笑了一声:“原本并没有什么,太后娘娘也并非狭隘之人,只要她原原本本说出来,太后娘娘必定会让皇上给她名份,可她却觉得太后娘娘会对她下杀手,使了手段,太后娘娘惩罚犯了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谁知她是收买先皇身边的人,得知先皇回来太后宫中,被先皇撞见太后狠辣的一面,又因情绪激动而昏过去。她早已承了恩宠,先皇必定会寻太医,诊脉之后,便发觉她有孕,皇上封她为美人。”
“后来太后娘娘方才得知,她只是设局,闹大到太后娘娘面前,让太后惩罚她。先皇问起,必定会如实相告。先皇一查,根本并无太后所言这一回事。她一边为太后娘娘求情,一边话里话外暗示皇上太后是得知她有孕,借故生事,为的就是处置她。先皇因此与太后生了罅隙,专宠她。”
宁姑姑将太后与荣亲王母妃之间的恩怨道出来,太后当初并不是皇后,只是四妃之一。她仗着怀有龙种鸡犬升天,小人得志,对失势的太后落井下石,若非李妃,太后如何翻身?
荣亲王的母妃殁了,太后对荣亲王,自然是折辱过。
如此看来,荣亲王像极了他的母妃,惯会忍辱负重,心机深沉。
“我知道了。”秦蓦理清了这中间的恩怨,荣亲王将他母妃的死,记在太后的头上。
宁姑姑欠身,进去服侍太后。
荣亲王的母妃,她一朝得势,自然是风光无限。可她根基浅,身份卑贱,除了先皇并无依仗。后宫之中,比她身份显贵之人,比比皆是。偏生又不是低调的主,得罪过不少的人。纵然她的死与太后有关,却只是间接关系罢了。
太后对他只折辱过几回,他每一回遇见太后,都是极尽卑微,低微到尘埃之中。见他如此,太后看都不想看一眼,如何还会欺压他?
却未曾料到,这一把年纪了,荣亲王见到太后,仍是如此。
越是如此,便越发说明他不曾忘,并且刻进骨子里。
谢桥站在秦蓦的身后,皱紧眉头道:“荣亲王此人,太令人可怕。”
能屈能伸,面对仇人,都能如此细致入微,笑脸相迎。若非是宁姑姑说的这一番话,任谁都瞧不出荣亲王与太后有仇怨。只以为承了太后恩情,孝敬她罢了。
心思太深。
秦蓦低笑一声:“他越是藏得深,便越是输不起。以他如今的实力,如何还需要在太后跟前做戏?无非是做掩护,蒙蔽皇上的双目,他不能输,也输不起,须得步步为营。”
谢桥对荣亲王的作为,做总结:“得小失大!”
秦蓦揉了揉她的头,一手抱着常乐,一手牵着她,出宫回府。
紧接着,皇上的赏赐送到郡王府。
谢桥看着摆满桌子的珍宝,玩味的说道:“明帝若能有荣亲王一半的隐忍,何至于走到如今地步?”
秦蓦斜睨她一眼,将常乐放在她怀中:“饿了。”
谢桥连忙抱着常乐去喂奶。
秦蓦打开太后给的匣子,卧着一枚虎符。
秦蓦将虎符握在手心,滚烫灼手,却也重如千斤。
常乐呛一下,乳汁喷在她的脸上,谢桥抬头正欲喊秦蓦去绞一块湿巾帕。窗外炽烈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清晰看着他湿润发红的眼角,一时噤声。
目光落在他手边的匣子,谢桥心里有了主意。
——
辅国公府。
容阙回来之后,短时间内,并不曾回任上。
他心里十分渴望修复与谢桥之间的关系,十分清楚,极为渺茫。
她对他,并无感情。
她与二房更像是一家人。
只因,柳氏在她初来辅国公府,对她散发过善意。
容阙便知她是爱憎分明的人。
可有时候,不到绝境,不会放弃。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容阙备一份礼,去了二房。
柳氏见到容阙带着礼品过来,着实诧异:“大哥,老爷他在官署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