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接过之后,仲父心疼得直抽抽,这可是给出了十斤细粮呀,换成豆面都有三十斤了,足够他们一家人吃一个月。
不过这是之前就说好的,现在心疼也没用。
三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围在一起把得来的布币分了。
都是自家兄弟,仲父也没那么计较,给伯华和叔申两人一人数了七十枚布币。
两人拿了布币之后,就连忙贴身藏好了。
他们的布币不多,能够藏到身上,仲父有五百五十几枚布币,身上自然是藏不住的,他往身上藏了七八十枚布币之后,剩下的布币只能就那样包在包袱布里放在背篓里背着。
东西换完了,却也不能就这样就回去,来的路上,三个人就已经把从家里带出来的豆饼吃完了,剩下的一点鱼干也卖给了富商,如今身上已经是什么吃食都没有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宣城繁荣,城里有好几家食肆客栈,客栈就不说,最廉价的通铺房一晚上就要三斤细粮,虽然仲父一行人过了十来天风餐露宿的日子,打心底希望能有一个住处让他们稍事歇息,但是要他们一人拿出三斤细粮来住客栈,那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兄弟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一人拿出一枚布币,买些豆面再找街边食肆的老板帮着做成豆饼,当做他们之后十来天的干粮。
三枚布币,可以买九十斤豆面,仲父他们拿出二十斤豆面作为报酬之后,食肆老板十分爽快的接下了这一单生意。
收了豆面之后,食肆老板指挥老娘在后厨单独支起一口陶釜,帮着仲父他们把带来的豆面摊成豆饼。
食肆里卖有饭食主食有杂粮粥、麦饼,豆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肉汤供客人食用。
想到接下来还有赶那么久的路,仲父摸着怀里的布币,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掏出一枚布币,让店家给他们兄弟三人送上肉汤和饭食。
伯华叔申见状也没和他客气,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又累又乏,此时要是能够喝到一碗热乎乎的肉汤,足以让他们三人在这个深秋从肚腹暖和到头发丝了。
布币的购买力确实不一般,仲父他们兄弟三人,都是壮年汉子,胃口本来就大,刚刚得了那么多的粮食,三个人谁都没有想着节省,都是敞开肚子吃的。
巴掌那么厚那么大的麦饼,三人一人吃了三张不说,还仰头喝下了一大碗肉汤。
这肉食对于仲父他们可算是难得吃到的食物,现在有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的规定,所以除了贵族能时常享用肉食以外,下层的平民一年到头根本吃不到几口荤腥。
仲父他们还好,靠海而居,平常鱼虾是不缺的,各种鱼、贝类煮成的海鲜汤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其他平民就没有这个待遇,平常只能跟渔民换一些鱼干,有那家底厚一点的,偶尔还能去食肆打一次牙祭,再穷一点的平民和家奴,那更是连粗粮粥都吃不饱,根本想都不敢想能吃肉。
现在农户们地里主要种植的除了黍(粟米)、稷(谷子)、稻、(小麦)、牟(大麦)、菽(大豆)之外,种的最多的就是麻了。
麻种出来之后,农户稍加打理一下,就能搬回去让家里的妇人纺织成布,一位爬在纺织机前,从天亮织到天黑,差不多要织上两个月,才能织出一匹长越十三米的麻布。
这样的一匹麻布拿到城里,能够换一百斤细粮、又或者三百斤豆面,抑或十枚布币。
织布也算是一个家庭的主要来源了,所以麻对农户来说也十分的总要,就是有的农户家里没有织布机,也能把收获下来的麻卖给其他人换成粮食。
为了织布,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织布机前熬瞎了眼睛,但是只辛苦两个月,就能换回三百斤豆面供一家人嚼用,但凡家里有织布机的,都不会放弃这个为家里减轻压力的门路。
仲父他们在食肆大吃特吃了一番之后,给出的一枚布币还有得找零,仲父得到了一斤半的找零细粮之后,搓了搓脸,转身把细粮放进了背篓里。
这要是在之前,要是有谁跟仲父说他一顿能吃掉八斤多细粮,他肯定要说那人疯了,然而今天他就是大手笔了一次,还别说,这麦饼的味道可比豆饼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贵族大老爷们都爱吃麦饼呢。
然而滨城靠海,根本没有多少耕地,一年到头都产出不了多少粮食,滨城是夷伯候的封地,因为滨城的主要产出只有干鱼,这东西没有盐、粮吃香,所以夷伯候是贵族中著名的贫穷侯。
不过贵族之间的事情对仲父他们来说还太远了,他和伯华叔申三人在食肆饱餐了一顿了之后,带上摊好的豆饼就要出城回家。
临近宣城城门的时候,路边有一位盐城来的客商,正在城门口指挥这家奴上下搬卸盐块。
看着从牛车上搬下来的上百筐装满盐块的竹筐,‘乡巴佬’仲父他们哪里见过这个排场啊,当即就呆在那里走不动道了。
有抱着盐筐的家奴被他们挡住了路,见三人的衣着只是平民打扮,眉头一竖,当即不耐烦的开口数落到:“不卖盐就让开,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干嘛。”
原本仲父他们才卖过食盐,心里也没打算这么远的路还要背上这么重的盐块走,被盐商的家奴数落过之后,三人当即让开路就要出城。
然而他们路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有客商在问那位盐商盐价几何。
盐商见这客商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买家,鼻尖一抬,颇为高傲的说道:“一斤粗盐七斤细粮,一斤精盐二十斤细粮。”
把盐商的话听进耳朵里的仲父激动的扯住了伯华的胳膊:“阿兄,你刚刚听到那盐商说的没有,他这里的一斤盐足足比滨城便宜三斤细粮呢。”
伯华心思灵活,也是听到了盐商的话,不用仲父多说,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
他们三人的背篓都还空着呢,要是他们一人买上两百斤盐背回去,背到滨城买了之后,一斤盐能赚三斤细粮,两百斤盐就能赚六百斤细粮!
至于负重两百斤盐赶路太辛苦这样的小事,对他们来说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这可是六百斤细粮,以往他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捕鱼,两三个月捕回来的鱼晒成鱼干都换不回这么多粮食。
而且他们本来就要回去的,背着些盐块回去只是顺手的事情,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就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有这实打实的六百斤细粮打底,仲父、伯华、叔申三人,当即掏出布币向盐商购盐。
伯华叔申他们的布币只够买一百斤盐块,仲父不想让兄弟们错过这个赚细粮的大好机会,又解开包袱布借了七十枚布币给他们。
一人买了两百斤盐块之后,仲父手里就只剩下两百七十二枚布币了,不过现在也不适合他清点财物,兄弟三人买了盐块之后,抓着鱼叉飞快的出了宣城。
出城之后,三人按照来时的小路返程,怕遇到贼人保不住盐块,兄弟三人还特意绕开有人烟的地方,专挑偏僻的小路走。
也是年年的战乱之下,地广人稀,在他们刻意回避人群的赶路方法之下,三人顺着小路走了五天,都没遇到一个人。
这让三人心里安定不少,之前他们去滨城的时候,可没少听城里的那些客商抱怨自己的货品被外面的游匪打劫。
背篓里的盐块,对于仲父他们来说几乎已经是大半的家底,所以他们一路走来小心得很,手里的鱼叉就没放下过,大有就是遇到流匪,就是拼尽性命也要和他们死拼到底的架势。
然而直到他们顺利地踏上熟悉的滨城大道,都没遇到客商们说的那些流匪。
三人背着盐块,一路无惊无险的进了滨城之后,都还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运气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