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璟在听见“一切安好”四个字的时候,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连日以来积压在心头难以抒发的感觉也消散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崔峤,轻轻摇了摇头:“母后,相信他可以与担忧他安危并不冲突。”
崔峤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最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兀自起身来到摇床前将严玏抱了起来,笑吟吟地逗弄着幼子,逐客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严璟自然也看得明白,他躬身朝着崔峤施了一礼,正欲开口告辞,脑海之中突然有灵光闪过,于是便听见他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崔峤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瑞王,她微微眯眼,凭着最后一点耐心开口:“殿下还有何事?”
“母后能不能将先前阿嵬寄来的书信借儿臣看看?”严璟腰背挺直,头却埋的很低,态度格外诚恳,“儿臣只要信中提及我的部分,离京之前必定归还,还望母后能够应允。”
崔峤:“……”
她微垂视线,便看见了挂在严玏项上的那块玉佩,再抬起头看向严璟,发现他仍躬着身,看起来十分的恭顺,却又坚定,仿佛今日不拿到这书信便誓不罢休的。她给这瑞王当了近十年的嫡母,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崔峤玩味地勾了下唇,朝着身后的侍女抬了抬下颌:“去我床榻边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也不用专程去挑选内容了,最上面那几封,几乎全信都是关于瑞王殿下的。”提及那几封信,崔峤轻轻笑了起来,“若不是阿嵬提及,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被人叫了近二十年废物的瑞王,骑射武艺、琴棋书画会的其实也不少。”
听见崔峤如此说,严璟对于信上的内容更加的好奇,他想知道,崔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口吻一次又一次地提及自己?又是如何把那些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次次地拿出来夸赞?
他的目光忍不住盯着那个侍女,直看着她进了内间,过了一会又捧了个小匣子出来。严璟接了那小匣子,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果然看见了一小沓信,最上面的一封外面端端正正地写着“阿姐亲启”四个字,倒确实是少年的字迹。
因为常年习武,年少又入了军营的缘故,崔嵬自小在书画之上便没多少功夫,虽然也读过不少书,但一笔字写得还如孩童一般青涩,不过因为认真而端正,倒也有了自己的风格。先前二人同在西北的时候,有一日崔嵬到王府去刚好撞见严璟在练字,便也一时兴起写了几个,只一眼,便让严璟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严璟小心翼翼地将盖子盖好,将那小匣收入袖中,再次躬身,朝着崔峤认认真真地施了一礼:“多谢母后,儿臣今日便告辞了。”
“今日?”崔峤微怔,便听见严璟继续道,“改日儿臣还会再上门探望母后及三弟。”说完也不等崔峤再开口,转身便离开了殿门,瞧着他的背影,倒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第五十一章
永宁殿内是一片沉寂,从方才魏淑妃摔了茶盏将所有人赶出去之后,这殿内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严璟歪坐在椅上,手里端着茶盏,面色平和,一双眼底波澜不惊。对比起来,魏淑妃就显得要激动的多,她仍站在地中间,脚下是一地的杯盏碎片,一双眼通红,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严璟微微抬眼,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面上不显,心底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他素来知晓自己有多擅长用言语来伤人,所以在自己母妃面前便有意收敛,又可能因为脾气秉性的缘故,多年以来不管他母妃说些什么,他大都沉默以对,不会出言顶撞,可以想象的到方才那一番话对他母妃来说将会是如何的惊怒。
其实严璟并不愿如此,就像多年以来他都不愿顶撞母妃一样,他一直觉得她独守这寝殿多年已经够苦了,即使他生性冷淡,但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大多的时候能顺她的意的。
只是有些话,现在来说好像也有些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