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多背个镜头?”
此话点醒冯师延,“一会你领奖后,我想跟你拍一张合照。高中也拍过一张,算是有始有终。”
两人拐回尤晏他们学院大本营。
“你为什么也不跑了?”据尤晏所知,冯师延没报名今年校运会任何项目。
冯师延说:“可能本科毕业后,感觉自己一下成长一个度,突然失去比赛的热情。对跑步还是很喜欢,但这种喜欢是私人的,不想再去和别人竞争。不瞒你说,每次比赛前的训练都让我很痛苦,担心成绩不好,丧失原本的乐趣。”
尤晏会心点头。他和她都拥有跑步天赋,这点毋庸置疑,天分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向职业化道路,却可以让他们在小部分人中脱颖而出,获得赞赏和满足。上天给予的天分不多不少,他们走到一定高度后放弃,也不会令人扼腕叹息。当做毕生爱好也未尝不可。
尤晏说:“马拉松欢迎你。”
冯师延笑道:“有生之年。”
尤晏进厕所套了运动裤和衣服,匆匆登台领奖。
尤晏下来想递奖牌给她瞧瞧,冯师延悄声提醒“合照”,尤晏直接把奖牌挂她脖子。由于身高差将近三十厘米,尤晏挂奖牌就跟投圈游戏似的,冯师延就是他圈中的奖品。
尤晏几个同学全程围观拍照,其中一个面相老成稳重的男生被怂恿出列,用洗不掉口音的普通话搓手问他俩,“你们要不要帮拍合照?”
尤晏刚特别跟她提过,这个男生复读一年才考进来,比他们大一岁,学习刻苦,连续两年专业学分绩第一,是他们宿舍当之无愧的老大。考前跟他去上自学,保管不会挂科。
冯师延问:“要是天天跟他上自习呢?”
尤晏一副半佩服半不服的神色,拇指朝自己一比划,“那就像我这样,万年老二。”
冯师延和尤晏不约而同掏手机要递给他,老大夸张摆手,抬手示意端相机的同学。
此刻,冯师延和尤晏被锁定成同盟,自然对视一眼,瞬间完成眼神商量,答案是肯定——整个过程短暂而行云流水,头一次达成微妙的默契。
老大提醒:“哎呀,靠近一点亲密一点嘛。”
单身群众总对撮合男女怀有天生的媒婆热情,可能看情侣亲$密,自己也能分到一点蜜,一点点就能浇灌干涸的心灵。
老大不再是学霸老大,而是婚纱摄影里艺高话多的摄影师,操着滑稽而夸张的口音指点新人凹各种造型。
尤晏揽上她的肩膀,身高差让她完美楔进尤晏臂弯。预期的合照变成外人参与的“监视”,两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伪装的情侣关系似乎在外人目光下昭然若揭。
仅拍一张,演员散伙谢幕,观众转身离场。
冯师延掂起颇有质感的奖牌,拇指感受校徽,“你家里是不是有挺多的?”
尤晏谦虚也不太谦虚,“还成吧。”
刚好走在她拿奖牌的右手边,尤晏不好将那只手夺回藏口袋,支出手肘轻蹭她的。
“喂,我夺冠了,有奖励么?”
口吻像敲门要糖的大胆小孩。
奖牌挂身上太招摇,冯师延脱下塞进他口袋,顺便把手也送回去,金属奖牌变成夹心饼的心,很快暖和起来,要是块巧克力,早给捂化了。
“你想要什么?”
尤晏果然擅长撒娇,明明有点嚣张语气,时机却拿捏得当,趁着冯师延还在久别相逢的喜悦期,攻克难度最小。
他的气息轻飘飘送到她耳边,“你亲我,晚上。”
若没后面时间状语,冯师延扭头就兑现了。最后两个字把场合限制到暧$昧时段,她的耳朵在发烧,始作俑者的竟也好不到哪去。
倒也不是害羞,冯师延很少会臊红脸。此时此刻是燥出来的。
防她逃走似的,尤晏提前锁紧她的手。
冯师延不答应不拒绝,半是淡嘲半是哀怨,“还没‘得寸’,就想‘进尺’。”
周围堪比街市,尤晏不能就地“得寸”,想念将欲$望催化成了“尺”。
两人已有三月未见,年轻的眼睛兜不住心思,欲也好,情也罢,其中热忱无人能否认。
尤晏本该在赛跑时提起的一口气,此时才迟迟见效。
“你没订酒店吧?”
冯师延说:“没有。”
尤晏立刻道:“住我那。”生怕晚一秒她就在酒店下单付钱似的。
冯师延:“好。”
也许该说正有此意。
“一会还有几个学弟的比赛,我还要等他们赛完才好走。”
冯师延:“我不急。”
一问一答速度堪比限时抢答,时间尽头是“寸”,也是“尺”,他们下意识想往尽头赶。
冯师延继续扮演观众,混在大本营里。尤晏不时给人叫去说话,距离近时,冯师延偶尔能撞上他目光;走远后,他的背影刻印进她的眼里。
之后吃饭,取冯师延的行李,打车前往尤晏的公寓。天空从蓝染黑,期间像是又有三个月横亘在他们之间,每看对方多一眼,都像往干草垛里弹火星,再多几星,草垛冒烟,燎燃成海。
房子就在h科大附近,尤晏用来招待外地朋友的临时驿站。
门关上,拉杆箱推开,沐浴后泛着清香,尤晏像一汪春水,泼到冯师延身上,将她里里外外浸透。
尤晏像山间游荡的羊,路过草丛里的一眼泉水。泉眼口埋着一颗小鹅卵石,像一处机关,有暗线连接泉眼,按压时松动却不脱落,泉水汩汩通出来,浸润了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