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到此,李安好自觉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打算再停留:“我最后再给您句忠告,不要让父亲和祖母彻底放弃您。伯府的管家权一旦落于二婶手里,您就别想拿回来了。彦哥儿今年才七岁,待他娶妻时,您以为这伯府还能剩下什么?”
这些话是句句说到了钱氏要害上。闹了这些日子脸面早就没了,她还怕什么,立马坐回到妆奁前:“我这就捯饬自己,等会便去宁余堂帮着江嬷嬷收拾院子。”
这才对,李安好屈膝:“母亲,那安好就先回去了。”
钱氏拿梳子的手一顿:“你……你今天来……”
知道她要问什么,李安好也不怪她多心:“我是宁诚伯的嫡女,彦哥儿和宏哥儿的亲姐,自是不希望伯府被掏空。”
这个理由,钱氏接受:“你出去时,让郝嬷嬷进来给我梳妆。”
“好”
出了籽春院,李安好远远就见着一熟悉的身影,顿步静待,待人走近屈膝行礼:“安好请父亲安。”
“你怎么在这?”李骏心有诧异,他这嫡女清楚钱氏的德性,平日里无事几乎是不往籽春院凑。
“母亲病了,虽不用我侍疾,但总要过来看一看,”李安好抬首欣喜说道:“父亲来得正是时候,母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正想去宁余堂,您若是有空,就陪着母亲一并去瞧瞧。”
李骏很意外:“你母亲好了?”
李安好笑着点头:“好了。”关乎伯府掌家权,钱氏就算是真有病这会也得好全了。
不出半个时辰,伯爷携伯夫人去了宁余堂的事,伯府里就人人都知了。
哗啦啦……
看着一地的碎片,周氏大喘着气:“好……好个不计前嫌、识大局的李安好。”最多还有三天,就三天,只要钱氏闹到母亲归府,伯府的掌家权就是她的了,可……可这一切全被李安好给毁了,“她这是存着心要与我作对。”
宁诚伯府,周氏眼都红了,她谋算了多年,就差这一步了。
安然坐在榻上的李安馨放下茶杯,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摁了摁嘴周:“母亲再耐心等些时候,待祖母归府,我便会主动去说服她老人家,容四姐姐与我一同参选。”
这是要作何?周氏知道女儿已经着手部署,转身面向她。
李安馨见母亲露了疑惑,掩唇一笑:“四姐姐及笄时,祖母予了她一块品相上层的鸽子血。前些日子,她把那块鸽子血送去了宝格楼,雕了个五福玉香球。这玉香球现在三姐姐那。”
听到此,周氏双目一敛,嘴角慢慢挑起:“不愧是我的女儿。”
“母亲,您说四姐姐会当众‘无意’说出那玉香球是三姐姐之物吗?”
“一定会,四丫头一直都嫉妒李安好。如有机会,定是要让她万劫不复。”而只要李桐儿当众指认了玉香球,老夫人同样也不会放过这个庶孙女。
一箭双雕,李安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那就请母亲帮三姐姐挑一位出色的俊材。”
第23章
周氏莞尔:“安好不但是老爷的侄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大事,我这个做婶娘的自是要放在心尖尖上,”眼中暴.动的怒火消散无踪,“正好再过十日就是勇毅侯夫人的寿辰。”
过去三年,因着伯府带孝,都只走礼。今年伯府脱孝了,钱氏那个庶女就算是再有不愿,也得拖家带口回娘家走一趟。
“还是母亲知我心,”李安馨掩嘴一笑,全然一副天真无邪的娇憨模样,只脱口的话却冷得很:“宁诚伯府两个女儿折在勇毅侯府,祖母就算是再明理,心中也难免会生怨恨。”
“我馨儿说的对极,”周氏理了理衣袖,坐到榻上,幽幽言道:“像我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女儿家可珍贵着呢。”有一个词叫“迁怒”,长出一口气,呼出胸中的积郁。
钱氏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投生到了勇毅侯府。一个蠢货,哪点能上得台面,可却初进伯府就处处压着她。
那年的嫁妆之争,李安好不提了,老夫人就当没发生过,去江南养病,竟还敢将掌家权给了钱氏。也不想想钱氏那个姨娘是什么出身,商门贱户罢了,她哪里值得?
经了半个月,宁余堂早已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无需再添置什么。陪着宁诚伯夫妇转了一圈,又说了会子话,江嬷嬷高高兴兴地送两口子出了院子,别时给郝嬷嬷使了个眼色。
郝嬷嬷会意,留了一步。看着两位主子走了,江嬷嬷才拉着郝嬷嬷去了自个屋里。
“老姐姐别瞎忙活,”见江嬷嬷要沏茶,郝嬷嬷屁股才沾着绣凳,又连忙起身阻止:“今儿院里出了点事,我一会还要去找周老哥。”三姑娘发落继母房里人,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
“是该去一趟,一个下人都能做主子的主了,留着就是祸。”
下午籽春院发生的事,已经有奴才把话传到宁余堂了。江嬷嬷都替钱氏脸红,得亏老夫人不在府里,不然铁定要生大气。
“是是是,”郝嬷嬷连连点头,但她也要为主子说两句话:“伯夫人是把伯爷真正放在心坎里,她也是受不得伯爷的冷待和误解才被蒙了眼。”
伯爷也有错,钱氏年纪轻,有什么理不能细细说,非要折腾一番。江嬷嬷想想又发笑,还是三姑娘精,晾着钱氏五天,估算着老夫人要回来了钱氏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下一剂狠药,果然药到病除。
“你伺候伯夫人这么些年,主仆情谊深厚,平日里也帮着多劝劝。”
她也想,可无奈情谊再深,她也就是个下人。三姑娘能说的话,她是万万说不得。郝嬷嬷低头苦笑着应道:“我尽量。”
钱氏“病”好了,李骏也无意僵着,当晚就带着两个小的回了籽春院用晚膳。
次日爷三都走了后,郝嬷嬷见主子面上有了笑,便借着机会说道:“夫人,奴婢今儿就倚老卖老一次,多两句嘴,您要是觉得有理,那就记在心里,您……”
“嬷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钱氏打断了江嬷嬷的话,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屋坐到榻上:“三丫头说得对,这伯府是大房的,是我彦哥儿和宏哥儿的,”泪又在眼眶里滚,“我就算不为自己,为着他们也不能总跟伯爷这样闹。”
“是这个理,”郝嬷嬷可算是放心了:“三姑娘就算是再不讨您喜欢,但她心在大房,向着两位小少爷。”
钱氏抽出帕子,拭去刚滚落的泪珠:“今年母亲生辰,伯府的礼再厚上一成。”
这回的教训她是吃足了,娘家那里不能敷衍,她得可劲亲近着。连李安好都说周氏聪明,那定是真的阴险,她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
次日午时刚过,李骏两兄弟急急回府,老夫人的车马已抵达通州,他们得出城迎接。
李安好让宝樱拿出了年初伯府脱孝时做的红色袄裙。祖母去江南养病两年,好不容易归府,她总得穿得喜庆点。
伯府两房女眷外带一四岁宏哥儿等在籽春院,直至酉时正天近黑,年岁居长的畅哥来报,老夫人的马车达丰和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