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很静,只能偶尔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蝉鸣。秋天,也是一个死亡的季节。
贺泽的步子有点慢,刚走到院子中心却瞧见贺有财和李氏的屋子里油灯未散。白日里的疑惑再度冒出来,他顿了顿,突然转了方向。
贺安这亲事,或许……跟自己有关?
随着他离屋子越近,李氏和贺有财的声音也相继传进贺泽的耳朵里。
“孩儿他爹,你说这事儿……真的就这么定了?我还是觉得不妥当,那李大力的年纪,你说万一……”
“行了,你昨儿个就没怎么睡,今天再想着这事估计也睡不着了,赶明儿你身体撑得住?安哥儿不小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自己决定跟了我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家现在遭了难,只能人选我们,哪轮得着我们选人呐!”
“可安哥儿估计都是为了小泽啊,为了咱这个家……”
李氏的声音渐低,贺泽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表情未变,只眼神微闪。
“再说那李大力比安哥儿都大了一轮,虽说跟他哥嫂分了家,可到底还是兄弟,谁知道将来会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咱安哥儿不是得平白让人欺负了去!”
“那小泽呢?安哥儿嫁给李大力是委屈了,可小泽现在伤得重,我问过大夫了,这药至少得吃上一个月,咱家哪还有银钱?到时候小泽再出了事怎么办?”贺有财的声音有些粗哑,再开口时又添了两分颓丧,“是我这手不争气,它要是还好好地,我哪怕天天去给别人做些木匠活,也不至于苦了安哥儿,唉。”
“孩儿阿爹……”
屋子里响起了李氏压抑的抽泣声。
贺泽在原地站着,月色如霜,带着清冷的寒意,可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就像刚刚从六七十度的水中抽身而出,暖得恰到好处。
老天爷可真是厚待他,没曾想十年之后,还能让他再体会一把这血浓于水的亲情。
即便……不是对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屋子里的油灯灭了,贺泽才转身出了院门。
……
第二天,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贺泽才从外头回来,露水打湿了满身。李氏出了房间的时候,贺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