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感到心里最柔软之处又酸又痛,他摸了摸叶泽的头,先对雌君的胡乱猜测进行了果断的辟谣:“我没有厌弃你,也永远不会厌弃你。”
“我只是在猜测你会不会有一些与我无关的梦想,”雄虫神色柔和地说道:“比如想要成为最强大的战士、想吃到中心城最美味的食物、想去景色优美的荒星上露营……叶泽,你就没有单纯为了让自己高兴才产生的愿望吗?”
他的语气非常温柔,本不该带给交谈对象任何压力,军雌却奇异地从这番话中解读出一丝淡淡的失望和无奈,同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半晌才抬头答道:“遇见您以前确实有过,但现在它们远没有您重要。”
“——我愿意为了您放弃任何其他愿望。”军雌简洁有力地将心中的行事准则宣之于口,神色坦诚而坚定。
陆忱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雄虫护理员那句“雌性生来就是为了服务我们”,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真实地意识到这一言论背后承载着怎样严苛的社会现实。
而面前这只曾经英姿勃发、十五岁就能深入敌舰内部手刃目标的军雌,已经在性别压制和爱情观念的双重作用下习惯了主动放弃梦想,这无异于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自我戕害。
陆忱心中酸涩,喉间仿佛也哽着一个硬块:“我宁愿你保留那些愿望。”
他迎着雌君困惑不解的目光,伸手从旁边的软垫上将乖乖待在原地的虫蛋一把捞入怀中,尽量平静地说道:“前几天有虫对我说,我们的雌子注定要卑微地服侍其他雄虫,他的全部价值只约等于一个‘道具’。”
话音刚落。叶泽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凶狠,连瞳仁都在微微变色:“是谁?谁敢这样轻贱我们的幼崽。”
军雌的胸膛随着怒气剧烈起伏了几下,追问道:“雄主,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陆忱抚摸着光滑平整的蛋壳,轻声答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着状似无意地再度抛出问题:“你也认为这个说法十分荒谬吗?”
“何止是荒谬!简直可笑极了。”叶泽依旧愤愤不平。
雄虫微微颔首:“我也这样想,性别虽然是无从更改的先天属性,但幼崽可以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和理想的伴侣,如果一生都活在他虫言论的阴影中,岂不是一场悲剧。”
军雌大力点头,真心实意地赞同着雄主的发言:“嗯,大环境确实压抑了雌性的成长,但我们并非普通家庭,观点开明、经济实力也够强,一定能保护好两只幼崽。”
陆忱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如果雌子爱上了一个很不体贴的雄虫,对方坚持要他放弃钟爱的事业、甚至要求他做失去自我的附庸品呢?”
叶泽的目光有些挣扎,似乎在“保护亲崽”和“服从主流”的天平两端反复徘徊,半晌才咬着牙下定决心,掷地有声地答道:“其他雌性暂时轮不到我插手,但我们自己的小雌崽,我绝不允许他为任何虫完全放弃自我。”
“您也会支持崽崽追求梦想,对不对?”军雌自觉发表了违背主流观点的悖逆言论,情不自禁地希望得到雄主的认同、将对方争取到与自己相同的阵营中,一起抵御欺负自家幼崽的假想敌。
陆忱被这急切又炽热的目光盯得哑然失笑,伸手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变傻了?”
雌虫不经意间获得了一个摸头,着实愣了一下,半晌才意识到雄主话中的所指,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脸颊泛红地追问道:“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