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被人下了药,不能自制,请贵妃快些远离。”
他几乎已是用尽全部心神来克制自己的冲动,只希望她能尽快远离。
可丽质却像没听懂一般,杏眼微睁,又凑近了半分,问:“将军被人下了什么药?可需妾做什么?”
二人鼻尖只相隔一寸距离,呼吸也渐渐交织在一起。
裴济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他这模样再明显不过。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却偏要明知故问。
血气方刚的男子,又被人下了那样的淫药,哪里经得住一再撩拨?
此刻他只觉得脑中的弦铮然断裂,潜藏的渴望排山倒海般袭来,令他再不顾得其他,一手握住她贴在他面庞上的手,猛地走近两步,将她压到一旁的廊柱上,俯身下去吻上那两片柔软馥郁的温热唇瓣。
饶是早有预料,丽质仍是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得双眼微睁,轻呼一声。
可不过须臾,她便柔顺地微闭双目,尽力仰头承着他激烈的亲吻,掩在袖中的双臂抬起,丝萝顺着细腻的肌肤滑下,露出两截藕臂,柔柔圈上他的脖颈。
……
东侧一处狭小的偏殿外,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内侍正战战兢兢掩在草木丛中。
眼看已至亥时,他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时不时左右观望,像是害怕被人发现,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不多时,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内侍从正殿方向匆匆过来。
躲着的小内侍心中一喜,正觉心口要松下,却见那渐渐到近前的同伴满面焦急,钻入草木间,与他一同蹲下,道:“不好了,我跟丢了人!”
“裴将军那么大个人,你怎么能跟丢?”
那人也懊恼不已:“我哪里知道?正殿中有千余人,我也不能凑到裴将军跟前去,本见他起身要走了,忙着穿过人群追上去,可一转眼,却不见了!”
“哎,这——这可怎么好?若教公主知道,咱们可怎么活!”
“先别禀报公主,咱们暂且等一等。我听羽林卫的人说过,小裴将军心细尽职,这样大宴的时候,都会先亲自到殿中各处巡查一遍,越是偏僻,越是亲力亲为,想来很快便要来了。”
躲着的小内侍经这一提醒,也想起从前宫人们似乎也说过此事,是以越是这样的大日子,从前想偷懒的宫人内侍们越是不敢在麟德殿附近出没。
半个时辰前,已有羽林卫军从麟德殿外围巡查过一遍,裴将军既离席了,也该要往这一处来巡视才对。
二人遂勉强镇定心神,一同掩在草木之间,惴惴不安地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双腿酸麻,也不见半个人影。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哭丧着脸想到殿中去向公主谢罪,却被另一个一把扯住,捂住他的嘴,悄悄指了指不远处正快步行来的人影。
黑暗之下,那人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只身量颀长挺拔,头戴玉冠,一身袍服也看不出颜色,外头罩着的黑甲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
眼看那人就要靠近殿门处,两个小内侍心中一喜,对视一眼,便欲按公主的吩咐,用手中备好的迷药将人迷晕,再送入偏殿中去。
可未待二人起身,却见那人在殿门外停住,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径直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门飞快地阖上,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
“裴将军与公主——难道早已商定好了?”
另一人茫然摇头。
……
曲折寂静的长廊下,李景辉一人独坐,望着半空中皎洁圆满的明月出神不已。
一墙之隔的主殿中,有男男女女的惊讶高呼声传来,大约是教坊新寻来的伎人又演了什么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嘈杂喧闹令李景辉心中越发寂寥。
长到二十岁,他才发现,做了六年天子的兄长,早已不是他眼里那个从小对他照顾有加,亲近不已的人了。
握着天下最强大的权势,果然会让人慢慢变得面目全非,不近人情吗?
他想起前朝历代的帝王们,心底一片茫然。
从小,母亲便告诉他,他这辈子已注定了,除了皇位,其他什么都能拥有。从前,他要什么,先帝会给,往后,他要什么,长兄会给。
只要他没有野心,长兄会给他一辈子富贵安逸,随心所欲。
可是母亲错了,他想要的,即便不是皇位,长兄也会随意剥夺。强权之下,他也不过是与普通百姓别无二致的蝼蚁。
没有权柄,如何随心所欲?
权柄又从何而来?
皆是含元殿里那个位置赋予的。千百年间,朝代几经更迭,前前后后有帝王数百,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便能号令天下,真正的随心所欲。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默默攥紧成拳。
长廊尽头,靠近主殿处,一双眼睛暗中看了他许久,终于悄悄走近。
“睿王殿下。”
那人开口,将出神的李景辉唤醒。
李景辉回神,抬眼望向来人,微微蹙眉,似在思索着他的身份,片刻后,道:“安中丞怎会在此?”
来人身形魁梧,体格健硕,毛发浓密,高鼻深目,眼瞳中泛着浅浅的棕色,视人时带着几分深沉与威势,正是出身西域康国的卢龙节度使安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