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骂着,暗自撇撇嘴角,听话地拿了盒牛奶回来,然后插好吸管,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
她视线总想往对面瞥,但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程靖森,只得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腿,盯着窗外看。
她的裤腿叠在膝盖处没放下来,小腿纤细,白得晃眼,肌肤上还缀着些青紫痕迹,平白多出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
程靖森被余光里这抹白嫩晃得烦,掀起眼帘,尽可能语气温和地提醒道:“腿。”
“啊?”林未光转过头,没懂他意思,下意识抬了抬小腿,“怎么了?”
两人坐得并不算近,但她这么一动作,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就从礼貌变成了不礼貌,而她显然没有察觉到这点。
若对面坐着的是个女人,这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可偏偏是个女孩,让他没办法多想。
程靖森屈指叩了下桌面,目光扫过小姑娘精致小巧的踝骨,脚弓弧度漂亮,玉琢似的好看。
他缄默片刻,伸出手。
脚踝突然被握住,林未光浑身一激灵,吓得差点儿把奶盒给扔出去。
她耳廓滚烫,正要开口问他干嘛,就见男人面不改色地将她腿上那摇摇欲坠的纱布贴好。
他掌心虎口处的薄茧轻擦过她皮肤,酥酥麻麻的,林未光有点儿懵,意识到刚才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纱布每天一换,自己记着。”程靖森松开她,说。
林未光迟钝地眨了下眼,心莫名乱了起来。
她回过神,迅速挪开视线,磕磕巴巴地应:“噢,我待会就去。”
表情能控制,但生理反应不行,林未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内心活动袒露无疑,十分没出息。
——靠,这难道就是那什么少女的思春期?
她窘迫得简直想逃回房间,但自尊心作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东看西,反正就不看对面。
程靖森打量着她,本来想给小孩儿留点面子,但林未光吃瘪的样子太有趣,他忽然就不想那么做了。
他轻笑:“小朋友,你脸红什么?”
林未光瞪眼,没想到这人还有闲心打趣她,脸彻底熟透了。
她抿着唇不吭声,神情透出些许恼怒的意味,却被青涩眉眼衬得更像是嗔怪,窝着火没搭理他。
好在程靖森并不打算为难她,见她不回话,他也就作罢,从容不迫地倚进沙发,继续看书。
林未光紧绷的身子这才稍微松懈下来。
好不容易脸上那阵热意没了,静默的氛围又让她如坐针毡,她咬着吸管,几次想没话找话都没能开口。
“……那什么。”林未光扭过头,终于生硬地提出个问题,“你帮我,是欠我父亲人情?”
程靖森看她一眼,颔首,“是。”
个中缘由没什么秘密,他言简意赅道:“当年没有你父亲支持,我不会那么快坐稳位置,你是他遗孤,我理应照顾好你。”
说得倒挺公式化。林未光心想。
他跟林诚彬结仇,她又正好是个尴尬位置,他花点心思将她这名正言顺的林家继承人送回高位,对他也有不小的好处。
说白了,互相合作利用呗。
林未光心里掂量着,面上未曾表露半分,她沉默片刻,突然问:“那次视察事故,你查过没?”
他不置可否,“你那些亲戚,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果然不是意外。
但程靖森这么说,显然是没有足够证据,林未光拧起眉头,不免觉得有点浮躁。
像是看出她想法,程靖森适时补充:“林家的事我不好插手,等你回去后,倒可以帮你。”
她愣了愣,看向他,“林诚彬可不是什么善茬,我这大伯很阴的。”
“嗯。”
“那你帮我,就不怕他报复?”
程靖森很轻地笑了声:“他那本事,报废还差不多。”
林未光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把狠话说得这么温和,这人真是玉面阎王伪君子,怕不是凌迟都能笑着动手。
“够狠。”她比了个大拇指,吹捧道,“不愧是程二爷,除了自己谁都瞧不上。”
程靖森闻言扫她一眼,语气寡淡:“你长着张嘴倒是多余。”
林未光:“……”
这人也好意思说这句话呢?
就在此时,玄关处传来敲门声,只有短暂三下,很利索。
她抬起头,原本打算过去看看,正要起身,程靖森便合上书朝她道:“去开门。”
林未光活了十八年,最落魄的时候也没被谁使唤过,被命令的不适感令她皱起眉来,哪哪都不舒服。
到底是叛逆的年纪,被程靖森这么一说,她反而就不想去了。但跟前毕竟是个惹不起的主,最终她还是绷着脸,敢怒不敢言地噢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