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孝义在世的时候,是保定府远近闻名的大商贾,按理说,商在明朝的地位并不高,但这孙孝义,八面玲珑,黑白通吃,暗里摆得平,明面上又结识不少权贵,生意着实兴隆,名气很大,但正春风得意,身强体健,夜夜笙歌的孙大官人却突然得了场急病,骤然辞世,这孙大官人虽然风流,但却只娶了一房,生育一女一子,并未纳妾,偌大的家产就留给了他的正妻,子女年幼,孙夫人又是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的继承夫业,只好将各处生意转让,换取真金白银,然后购置田产房产,每年收租也够这孤儿寡母锦衣玉食一世。
孙家虽然不比从前,但家大业大,盛名未消,梁飞秋稍加打听下,终是遇见两位好心人,为他指明了道路。
高墙大院,门头气派,未及天黑,孙府门前已是灯火高挑,阶上阶下都有家丁把守,虽不及守城军士肃容,但也是面相凶恶,看上去极难招惹。
梁飞秋经历了无数次失败,躲着暗处踌躇不已,几个月的乞丐生活似乎已经将前世那朝气蓬勃,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气消磨殆尽了。
寒风乍起,打着旋儿,将地面上的灰土落叶一并卷起,天上阴云密布,随时转为飘雪的秋雨蓄势欲下,梁飞秋猛灌一口葡萄糖,咬了咬牙,重重拍了拍药箱,骂了一句脏话为自己鼓劲,昂首挺胸向孙府大门走去。
“诶.诶.诶,看看这是哪儿,擦擦你的狗眼,要饭去别处。”孙府高阶下的一个门卫抬脚虚踹,出言恐吓。
“这位大哥,我...我...嗯...我是来给孙家小姐瞧病的。”
“哦?”这位家丁上下来回打量着来人,见其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虽隔一米多远仍能闻到身上散发臭气,不禁扬了扬手,喝道:“你个狗球子,怕是饿疯了吧,快些滚,别惹你爷心烦。”
梁飞秋低着头,牙根紧咬,正了正药箱,坚定的说道:“大哥,我确实能瞧病,烦你通报一声,在下如此这般,只因出师下山迷了路途,荒野磨难,才如乞丐一般,但确有真才实学,救人如救火,听闻你家小姐身染肺痨,实是耽搁不得。”
家丁见其言语清晰,好像真不似乞丐,何况夫人早就传命,但凡有医者一概引入府内,如果真是个入世高人,救治了小姐,自己也能捞些奖赏,想罢,鼻口朝天的说道:“好,在这等着,如果你蒙骗咱孙府,怕你能进不能出。”言罢,走进了府门。
......
“前面是内宅,都是女眷,头低着些,别乱看,记着,要是哄骗大爷,出来时定要打断你的腿。”门房家丁将梁飞秋引入深宅内院门口,站定对其嘱咐兼恐吓。
“记着了,记着了。”梁飞秋此时也是无比紧张,特别是这一路看着富丽堂皇的宅院,不自觉的就心虚起来。
家丁点了点头,高声叫喊道:“蓉儿姐姐,人带来了,开门呀。”
不多时,拱形木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缝隙,一个俏丽的脸蛋探了出来,不满道:“秃老二,鬼叫什么?教你多少遍了,敲门就行,扰了夫人有你好受。”
家丁谄媚道:“记得了,记得了,蓉儿姐姐,就是这位。”说罢,抬脚踢到梁飞秋的小腿处。
梁飞秋时下体质虚弱,受不得力,脚步虚浮,向前一个踉跄。
那蓉儿姐姐乍见一个黑鬼出现,惊叫一声,退后几步,带着木门也半开了,拍着初发育的胸脯,惊魂未定的说道:“这...这人就是郎中?”
门卫秃老二也是心虚,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是...是。”
这蓉儿虽然年岁不大,但是懂分寸,迟疑片刻就说道:“进来吧,小姐的事耽误不得。”
待那“黑鬼”一进门,饶是蓉儿受过教导,也顾不得礼仪,不禁用小帕子掩住口鼻,闷声抱怨道:“臭死了。”
梁飞秋低着头,目不斜视,单手紧紧的抓着脱皮的药箱皮带,跟着小丫鬟东拐西拐,穿厅过院,最后走进一扇月亮门,院中有一处假山,两边回廊,廊下种着鲜花,盆栽,只不过此时节已经枯萎凋敝,假山后面一栋二层木楼,灯火通明,门厅前宽敞平整,此时盘坐十几位秃顶和尚,正在念经颂佛,梵音绕耳。
小丫鬟领着梁秋飞小心翼翼的绕过一众和尚,敲了敲门,脆生生的说道:“夫人,郎中来了。”
梁飞秋听到一声疲惫无力,却又绵软动听的声音答道:“快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