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不由地想起那名女子,如今秦家上下唯一可以怀疑的,便是那位被自家家主带回来,即将成为家主夫人的女子。
但是在场的秦家人又有些想不通,一介孤女能成为一个世家夫人,旁人都羡慕不来的运气,而她竟然选择背叛自家家主。
秦家之中,一身素色衣衫坐在烛火旁认真刺绣的女子,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因为走神,持着绣花针的手忽然一颤。
啊
落下的绣花针失误地扎在了食指上,很快一滴殷红的血珠将雪白的帕面染上颜色。
杨柳连忙用手帕按住手指,再一看那副绣到一半的绣帕,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幅绣品沾上别的颜色,就坏了。
叩、叩、叩
飞快地敲门声,这么晚了,往日秦家的下人在得知她睡下之后,从来不会打扰她。杨柳只感觉眉心一跳,扬声问道:谁在外面?
杨柳姑娘,是奴婢。温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杨柳记起来,这声音应该是秦思远奶娘之栾珍,亦是秦思远身边伺候的侍女之一。
除了秦思远,也无人使唤她,但是,这时候她来做什么?
莫不是秦思远出了事
杨柳心一跳,想到那个可能,连忙将绣品收起,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外天热漆黑,趁着挂在走廊上灯笼里的晕黄光线,杨柳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并没有猜错人。
栾珍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紫衣侍女栾珍福身行礼,笑吟吟地说道:家主刚才回来了,吩咐奴婢来请您到正厅见他。
什么!杨柳的神情失态了一下,瞬间又掩饰了过去,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他没受伤吧?
姑娘莫要担心。栾珍笑眯眯道:家主没有受重伤,听说当时家主应对那只狂化妖兽时,还有一只高级妖兽从背后袭击,幸好城主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家主。
没事就好。杨柳神色不明,藏于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面上却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
姑娘快随奴婢来,家主正等您呢。栾珍催促道,杨柳定了定心神,我这就过去。
或许他也不一定能察觉到衣物上的古怪,她之前观察过多次,他从来不会去注意衣物上的熏香。
杨柳随着侍女走到正厅,无意发觉正厅之中,除了端坐在主位的秦思远,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似乎就如往常一般,只是摒退下人与她见一面而已。
杨柳心下稍安。
栾珍,你下去。秦思远瞥了杨柳一眼,对着侍女温和开口。
栾珍无声行礼退下。
思远。杨柳抿了抿唇,听说你差点被妖兽偷袭,你没有受伤吧?
秦思远并不回答她,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杨柳心头一紧,宽袖之下的细白手指握住了藏于袖中的匕首,你、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几天不见你竟然有些陌生了,我仔细看看。秦思远轻笑了一声答道。
杨柳闻言,握着匕首的手指也渐渐松开,她松了口气,状似轻松道:思远,你在胡说什么,我
女子的嗓音突兀地拔高了几个调,她忍受着心口的剧痛,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思远,你、你为什么
我没有死,你很失望吧?秦思远温柔问道,目光里却全然是冰冷之意,他手一动,将插入女子胸口的剑拔出扔到了远处。
杨柳身形摇晃倒坐在了地上,娟秀地双眉因为痛楚死死地揪在了一起。
思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她捂着伤处,泪眼朦胧,双唇因为痛楚变得惨白,极为可怜。
秦思远却半点不为所动,他抓起置于一旁座位上的衣裳扔到杨柳的面前,这个你总该还记得吧!
杨柳这下脸是真的白了,心中再无一丝侥幸,你知道了?
秦思远眼里闪过一抹狠厉,起初城主提醒他身上有妖血花气味时,他下意识是觉得杨柳受到什么人威胁想要杀他。
但是一路上他反复思索,突然惊觉,或许杨柳在他身上放妖血花的目的并不在于他。
杨柳早就知道他是去抵抗妖兽进攻,却故意在他身上放下了妖血花,妖血花会刺激妖兽狂化或者进阶,他若真是半步宗师,结局必定是死在狂化妖兽爪下。
可这样的目的太浅显了,妖血花极为难寻,杨柳自来到秦家几乎大门不迈又从何寻到妖血花?
而且他在府中几乎不对杨柳设防,若她想杀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完全不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一切的推测就在于,杨柳想要利用他作为媒介让妖兽狂化甚至进阶,而妖兽进阶之后,若是城主没有赶到,以它堪比圣级的能力,今日必定是全军覆灭的结果。
再想起城主临走时那句鱼上钩了,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有人窥探着平阳城,并且想方设法利用妖兽摧毁平阳城的防护力量。
你若是仅仅想杀我便罢了,但是你真正的目的却是算计整个平阳城,为了平阳城的百姓,我不能留你。
秦思远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血迹,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杨柳有气无力地喘息了一声,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以为我真是个孤女吗?你坠崖了还恰好被药王宗后人救下重塑经脉丹田,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杨柳表情扭曲,她冷笑一声,这一切不过是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秦家作为我们宁州城在平阳城里的眼线,你不过是我手里的棋子罢了。
但很可惜,秦思远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她的计划失败也活不了了。
秦思远神色大震,原来连你救我,都是算计好的
本来你带我去武神学院,我还以为计划要推迟。杨柳讥笑一声,没想到谢云柔那蠢货的出现反倒是帮了我一把,让你改变主意把我带回了秦家。
秦思远眼中露出一抹痛色,杨柳更加得意了,今日我活不了,你们也不会好过,我们宁州城的军队估计这会已经踏平了你们平阳城的西北营地。
你秦思远吐出一口血,他本来在战场上就耗尽了心神,此刻又得知自己引狼入室害了平阳城,引起了激怒攻心的反应。
是吗?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姑娘未免还是高兴的太早。
随着话音一落,亲兵统领带着几名属下走进了大厅之中。
他看清大厅中的情形,又看到秦思远口边的血迹,挑了一下眉,秦家主对付一个修为平平的女人,怎么还受伤了?
秦思远苦笑一声,我引狼入室,差点让秦家成为了平阳城的罪人。
城主过去了,他们的计划成功不了。统领拍了拍秦思远的肩膀,因为一起作战的缘故,他对秦家好感提升不少。
再说你只是被感情蒙蔽双眼,又不是出于本心要害平阳城,我相信城主会做出一个公正的决断。
地上的女子渐渐没了气息,秦思远却恍若未闻,目光看向西北营地的方向。
宁州城军队的撤离计划非常成功,虽然交战过程中数不清的宁州城士兵死在了铁骑之下,但是总算是抓住机会突破了平阳城军队的包围。
前方就是山棱陂了。宁州城主帅望着黑暗中飘扬的旗帜微微吐出一口气,过去了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