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角落靠窗的位置,姜宥戴着帽子,大半个身体都斜背着来处。
盘里的冰沙,被他从芒果沙冰搅成了一滩芒果汁。
答应严明望邀约的时候,姜宥只想着尽快完成狗血剧情,这会儿冷静下来一琢磨。
严明望这么谨慎的人,竟约自己在杀青之日单独庆祝,怎么想都有点宣战那味儿。
“菜色不合胃口?”严明望见姜宥动过几回餐具,摸摸额头上的痂,“应该带你去吃川菜的,又不好糟蹋你的悉心嘱咐。”
姜宥抬起眼皮,看向严明望,笑了笑:“大哥太见外了,我只是刚好撞见而已,没必要这么破费。”
“别客气,应该的。”严明望放松了坐姿,背靠在椅背上,深深望了姜宥几秒。
他在试探,姜宥的关心给了他信号,没准他们能成一路人。
眼神交汇,两人都各怀心思。
姜宥后悔了,时不时盯着手机,想开机想逃跑,几乎坐立不安,端起酒杯就往喉咙里灌酒。
严明望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边给他倒酒边说:“是我考虑欠妥,忘了告知仲修,我这就跟他说……”
“不用了!”姜宥打断他,心拧成两股绳,疼得发紧,最后皱皱眉狠下心说:“我是故意关机的。”
他抬起脸笑:“再说了,又不是跟别人,是跟自家大哥。”
“还是别让他误会吧?”严明望说着拿出手机,作势要给严仲修打电话。
他抬眼见姜宥连喝三倍,眼神还是清澈的,酒色上脸,醉态可掬,顺手打开相机。
姜宥以为他要打电话,伸手打在他手腕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角落尤为震耳。
手机顿时脱手而出,正好滑到眼前。
“嘶……”姜宥瞄了一眼,尴尬地抽回手。
“别怕,不会让他知道的。”严明望拿回手机,把照片保存好,放到一边,也当无事发生。
姜宥蓦然僵住,讷讷地盯着盘子,快被尴尬麻痹,心弦在一分一秒中拉紧绷直。
严明望这话,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像默认他俩在暗通曲款。
尽管他想往这个方向发展,架不住心疼严仲修,严明望是严仲修心里的刺,让他亲手去拨弄,他做不到利落坚决。
一想到这,五脏六腑都在胸腔里紧缩成一团,呼吸从更逼仄的巷道里,被挤得无法张弛。
姜宥一声不吭,又是几大杯酒下肚,终于耐不住噌地站起来,紧接着脚跟不稳地晃了下。
严明望见状要扶,姜宥往后退了半步,压低帽檐说:“我没事,去下卫生间。”
西偏北,40.27m,40.63m,41.2m……
“靠,也亏你忍得住,他俩可已经独处了39分钟55秒了!”
时南掐了表,从车前玻璃往上瞟了几眼,回头问:“当前就剩一人了,猜猜谁走了?”
严仲修闭着眼睛,注视着变动的数字,说:“我的。”
时南啧啧咂舌:“你老实说,到底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gps?”
“或者,你不想说话,点头摇头也行,我时南保证死守这个秘密!”
每次找姜宥的时候,严仲修都能直奔目的地,从没出过错,忒离谱。
“回去吧。”严仲修语气淡淡的,仍闭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问一千次,答案也一样。”
时南迟疑了下:“所以你来干嘛?为了确定事情在你掌控之中?”
“当了保镖之后,开始逃智商税了?”严仲修毫不留情面地轻嗤,想到了些什么自嘲地勾勾唇:“掌握……”
正因为什么都无法掌控,严仲修掐了下没有知觉的小腿,感觉自己像只提线木偶,被人肆意摆布。
还有姜宥最近的想法,这才是最让他懊恼的。
时南无辜遭到毒舌,不仅没生气,还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支给他。
严仲修的心情,他能体谅,姜宥这波操作他也很迷惑。
“谢了。”严仲修瞥了一眼,恢复冷静:“不抽,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时南无奈地耸耸肩,最后瞄了眼三楼角落,姜宥已经坐了回去,刚好往下探了探头,他很快撤回视线,直接开车走人。
姜宥擦擦眼睛,再定睛往下看时,连人带车全都没了。
严明望也顺着他的视线,心里一动:“看到熟人了?”
“不是,有点眼花。”姜宥怀疑自己看错了,被酒力席卷,有点头晕眼花,干脆撑着下巴继续捣弄芒果汁。
姜宥意识还是清明的,想着他做不来的事情,便等着严明望提要求,再看怎么配合。
严明望有些失望,又很意外于姜宥的酒量,好到让人纳闷。
把这样的姜宥交给严仲修,可没什么杀伤力。
一连两次的挫败,和严钰疏离,又被解除和许家的合作,想找点乐子,让严仲修不痛快。
严仲修拥有的那么理所当然,严家上下所有人的包容,严家的公司,父母兄弟,还有眼前明艳瓷白的小青年。
而他,千辛万苦地筹谋,因为他几句话,严钰像个摇尾乞怜的狗,向他奔去。
许家也一样,转头便要和他断交,都和严仲修脱不了关系。
“这是杀青礼物。”严明望看向姜宥的瞬间,快速敛去眉眼间隐隐欲现的阴郁,从背后拿出礼盒,“打开看看?”
姜宥打开来是只腕表,看到百达翡丽的logo,估计价值不菲。
严明望紧盯着姜宥的神色,可惜姜宥对奢侈品不敏感,礼貌性地笑:“谢谢大哥。”
姜宥说完将手机开机,只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是严钰打来的,不觉苦涩地皱起脸。
微信信息没未读消息,严仲修找他他难受,没找他,他更难受。
姜宥想到刚才看到的车,突然一激灵,背脊不可抑制地战栗了下。
严仲修真来了,确定某些事后,都没质问他一声,就走了。
姜宥嘴唇轻微抖了抖,眼睛涩然酸胀,垂眸说:“我还想喝酒……”
“不行,会醉的。”严明望挑挑眉,盯着青年的发旋,姜宥低头祈求,双目通红:“求你了……”
严明望这才听出来他情绪不对,他强硬地抬起姜宥下巴,温热的泪珠刚好砸到他手背上,姜宥抿着唇别过眼。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严明望慌了,被姜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赶紧叫服务员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