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绰也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有退婚之意,郑小姐需要的是一个时时刻刻与她花前月下奉她为天的夫君,我可没那个空。”
“快回去洗脸。”
花镶往内室走,说道:“这件事的导火索是我,我还挺,挺愧疚的。你帮我了,我却没说清楚,把你的婚事搅黄了。”
陈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多想,你可知道,这位郑小姐以前是如何对我的?”
花镶疑惑,郑小姐看到他都是委委屈屈的,还敢对他不敬?
陈绰坐在桌旁,示意花镶洗着脸,他则把以前的事挑了好几件跟花镶说了。
“好几次我都很不耐烦,但她依旧坚持不懈地对我好,被我斥责了,也只是笑笑,下次还会做一些比如冒雪为我求平安符,淋雨替我熬药的事,面见父王时,常会为我据理力争”,他说着摇了摇头,“这些事,我那么些下人不能做吗?至于父王那边,她的据理力争还不如一句话不说。”
顿了顿,陈绰问花镶:“我这么说,花兄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吧?”
花镶说道:“殿下言重了,我一直觉得,自以为是的为另外一个人好,不如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
陈绰抬手支了额头,看着花镶道:“只不过这世上,有花兄这样性子的女子恐怕没有。”
花镶:“……”
她洗好脸,擦着在陈绰对面坐下,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优秀女子,远远要比男子多得多。殿下这是以偏概全了。”
陈绰闻言,坐正身体,拊掌笑道:“我还是和小徽他们一样叫你镶弟吧,你也不用一口一个殿下,叫我宪溟就好。”
花镶想了想,笑道:“宪溟,难道你不认同我说的。”
陈绰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他虽然有几个朋友,但真正能跟花镶这般自然的,除了顾徽那个表弟,便没什么人了,他觉得这个花镶,很合他脾气。
“我自然知道,这世上的优秀女子很多,像我的母妃,我的皇祖母,几位姨母”,心里的这些话,陈绰是没跟其他人说过的,现在说出来,心底尽是畅快,“她们都是充满智慧的女子。但是我不得不说,母妃为我择的这个未婚妻,连她们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花镶挑眉。
陈绰没有隐瞒地道:“想必刚才你也看出什么来了,郑小姐对我的态度,和之前大有不同。”
花镶点点头。
“你可知为什么?”
“我才见过郑小姐一面,怎么会知道?”
陈绰低笑道:“是我问错了。之前几天,郑小姐对我的态度就冷淡许多,相比之前的热情,我就算不在意她,也觉得很奇怪,便让人查了查,你猜我一查发现了什么?”
花镶有些无语,这位太孙殿下说话是怎么喜欢抖包袱。
也不用她回答,陈绰继续道:“郑小姐的母亲,曾经就是这样得到她父亲的一心一意的。当初的郑老爷,才华横溢、相貌上佳,是京城数得上号的翩翩公子,但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她对郑老爷一见钟情了,自此心里眼里只有他,不管她的父母、朋友怎么劝说怎么看不惯,她都要为郑老爷奉献一切。”
“这个女子有貌无才,郑老爷不大看得上,初时对她十分不好,她捧上来的全心全意,也被郑老爷弃若敝屣”,陈绰转着桌子上的茶杯,说的饶有兴趣,“然后这女子就想开了,不再理会郑老爷了。一个月之后,郑老爷却低声下气地出现在女子家门,向她求婚。女子自然不允,后来还差点在父母的安排下与别的男子订了婚,郑老爷几乎为她发疯,闹得郑家颜面尽失,女子终于被感动了,同意了郑家的求亲。”
“一直到现在,郑夫人都是郑老爷眼中的珍宝”,陈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润润唇,说道:“镶弟有看出什么吗?”
花镶:“难道郑夫人给郑老爷下了蛊?”
陈绰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花镶道:“镶弟,该说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还是太简单?”
花镶说道:“太孙殿下,你就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陈绰把茶杯放到一边,拿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你没看出来,郑小姐对付我的这招,和她母亲对付郑老爷的太像了吗?”
唇角勾出一抹淡漠的笑容,“不知你有没有听小徽说过,我父王的玉侧妃的得宠之路,和这位郑夫人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更有趣的是,我让人深查之后发现,玉侧妃和郑夫人曾是隔壁的隔壁邻居。”
要不是玉侧妃平日里很老实,他会趁着宠爱他的皇祖父皇祖母还在时就冒险除掉她。
“这是一种手段?”花镶不可思议道,“没有真感情的话,这恐怕不成吧。”
陈绰笑道:“这手段可比一般的争宠手段好使百倍,失而复得的一个在你心目中只留下美好记忆的人,你会不珍惜吗?她们可不只是离去那么简单,在她们离去之后,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一个人,在相似的环境下,不经意给你提醒以前这个时候,她是怎么怎么做的。”
“即便本来没有多少感情,也会在这样的提醒和对原来那人不好的遗忘中慢慢堆积发酵”,陈绰说着张开五指,“直到你以为爱情的花开在了心田。当初的郑老爷用了一个月,而我的父王用了三年时间,但他们最后都把爱情之花和曾经失去的那个最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了。”
花镶听完这些分析,莫名觉得有些心底发冷,“殿下,不是,宪溟,我听说过一种有关研究心理的学问,你就很可以在这方面发展一下。”
“心理也能做成一门学问?”陈绰很感兴趣,“不过镶弟,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早已打算找个借口跟郑小姐退婚了。”
花镶不由心中一暖,真的没想到陈绰作为太孙,还能这么细心地安慰人。
比之他那个只顾沉迷于侧妃的爱情中的父亲,可能更合适作为一个王朝的帝王。
皇帝这个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像顺治那样的耽于情爱者,对那个特殊的女人是幸运,但对满后宫的其他女子和朝堂,则都是一场灾难。
还没进入官场呢,花镶就想劝太孙直接越过他父亲登基了。
不过这只是一时冲动,毕竟她还不太熟悉这位太孙殿下。
花镶说道:“我家有不少域外书籍,其中有本好像就是和人的心理相关的,我写封信到家里,让驿站捎来,送你看看。”
陈绰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在这个时代,书籍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财富,更何况是一些域外的孤本、僻本了。
花镶倒是不吝啬把自己空间里的书送给有缘人,而且之前爷爷看过她收的那几本心理学书籍,还把几本摘抄合成了一本,其中的例子也大部分都是爷爷实际观察后填上的。
她的信送回去,爷爷马上就能寄过来,同时不会有一些太过超前的内容。
正在两人都无话可说时,带着一春去买衣服的侍卫回来了。
陈绰起身,对花镶道:“你先换衣服,我去大堂点几个菜,待会儿吃过饭我送你去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