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侧头一看,来人她也认识,是那天负责驾车的沈默。
只是和那天的嬉皮笑脸不同,沈默今天明显严肃不少。
他跨过高高的门槛,正准备向卫如流禀报一些事情,察觉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在盯着他,侧头一瞧,看到慕秋坐在那里,沈默惊道:“慕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罢,沈默又看向卫如流,显然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卫如流敲了敲桌案,不耐烦道:“有事直说。”
“是!”沈默抱拳,“老大,我们已经一一核对过,名单上的人都死光了。”
慕秋听得心脏狂跳,名单?
卫如流淡定点头,问道:“大早朝结束了吗?”
“就在一刻钟前结束了,我们的人看到大理寺卿的马车离开了皇宫。”
慕秋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和她大伯父扯上关系。
“那看来最多半个时辰,大理寺那边的人就会过来这边了。”卫如流下了结论,朝沈默摆手,“下去吧。”
沈默离开前又看了看慕秋,憋着一肚子疑问退了下去。
卫如流又敲了敲桌案,示意慕秋看向他。
他脸上带着丝浅浅的笑意,开始给慕秋一个交代。
在他的叙述中,慕秋清楚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
盐是生活的必需品,自古以来,盐的熬煮贩卖全部都把控在官府手里。扬州是著名的盐城,大燕朝最大的一个盐场便坐落在这里。
半年前,朝廷派去扬州的钦差暗中调查,查到有笔数量巨大的私盐从扬州运出,顺着商船流往西边和北边。
这条运送私盐的路线非常成熟,线上的每个人显然都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
钦差察觉到这条线背后藏着非常大的势力,而且私盐存在着巨大的利润,若是这条路线已经存在了很多年,那么贩卖私盐的钱款数额肯定非常巨大,于是钦差给远在京城的皇帝写了封密折,并且继续顺藤摸瓜追查下去,想要查清楚这整件事情的原委。
然而,密折前脚刚到皇帝手里,钦差后脚就死了。
死因是泛舟游湖时饮酒过度,坠船溺亡。
说到这里,卫如流话风一转,对慕秋道:“你应该听说过此事。”
慕秋蹙着眉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但因为官府很快确定了死因并结了案,这件事就没有闹出什么风波。
但从卫如流的表述中,慕秋意识到这个案子其实引发了轩然大波,只是它没有搅动明面上的水罢了。
在钦差死了后,皇帝意识到,私盐贩卖案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江南一代的官员怕是没几个干净的。
所以调查私盐贩卖案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在江南任职的官员,也不可能是和江南各大世家有牵扯的官员。
“所以陛下找到了你,把这个重任交代你身上?”慕秋难以置信。
卫如流:“……”
下一刻,他否定了慕秋的说法:“最开始找到的人不是我。”
慕秋思绪一转,推测出一个很合理的人选:“最开始陛下挑中的人是楚河?”
“没错。”
在半年前,楚河还没有失去皇帝的信任和看重。
楚河是平民出生,最开始只是贵人家的一个小小马奴,负责给主家养马。后来他和主家发生矛盾,恶从心起,在夜里将马厩里的所有马都屠了个干净,被勃然大怒的主家打了个半死后送到官府。
在牢中时,楚河意外得了刑狱司一位官员的青眼,将他从牢里救了出来,并将他带进刑狱司。
后来步步为营,楚河靠着自己的努力赢得皇帝的信任,成为刑狱司新的少卿,执掌刑狱司。
这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全部都是皇帝。
楚河的身家性命全部系在皇帝一个人身上,皇帝自然是信任他的,再加上刑狱司在扬州也有不大不小的势力,皇帝会选楚河去调查私盐贩卖案,也是情理之中。
“然后楚河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陛下的猜忌?”从结果倒退回去,慕秋继续猜测道。
人嘛,总是有些喜好的。
楚河喜欢的东西很俗——他很爱财。
一个非常爱财的人,哪怕他再忠君,当有一笔远超乎他想象的巨额钱款摆在他面前时,他也会愿意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成为这条私盐利益链的一环。
于是楚河开始帮着那些人欺上瞒下。
为了让皇帝不再追究这件事,楚河和那些人推出了几个精心挑选的替罪羔羊。
皇帝起初并没有疑心。
但江南这么大,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不只有楚河一个人。郁墨的父亲郁大老爷身为江南道监察御史,自然也是皇帝的耳目。
郁大老爷呈上来的公文和楚河呈上来的公文里,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这让皇帝对两个人都起了疑心。
“这两个人都不能信任之后,陛下就开始物色新的人选,然后选中了你,对吧。”慕秋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