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也不是什么良配,一个莽夫罢了,这么说倒是般配。”
这几个皆是德高望重的老妇人了,朝廷敬着重着,如今长公主失德在先,就是圣人听见了也只能压着怒气而不发。
初春的好时节,泰由愣是听出了一头冷汗,亲自上阵想要把盖头给长公主戴上,谁想苍沐瑶就是连他都不服,“且慢,可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里跑?”
泰由哪有心思顾这些,心里着急,没瞧见周皇后都已经站起身要亲自来上手了?
便是此时,苍沐瑶话音刚落下,屋外一阵战马的嘶叫就冲破天际,下一秒一身黑甲的男人大步迈入,他面色冷峻,风尘仆仆,进门亦来不及看苍沐瑶一眼,便单膝跪地,“臣沈煜八百里加急军情来报!”
沈煜?!军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无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煜,还是那未知的军情。饶是圣人见惯了大场面也一下子不知该接什么话。
堂下沈煜不等圣人问话,兀自继续禀报,“臣率三万西北大军踏平匈奴驻地,斩匈奴主将于阵前,匈奴使节与大军在后,臣请命先回长安复命,请圣人赎罪!”
西北大捷!
打了两年仇老和钱将军一起都没打下来的匈奴驻地,沈煜用了才多久,三个月!
诸人方才还各自奚落,这一下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好呀!大业大胜仗了,西北太平了,这毋庸置疑是大好事了。
业元帝也回过神来,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好!爱卿何罪之有,朕还要褒奖!要大大的赏!”
沈煜喜怒不见,依然沉稳,“谢主隆恩,另今日是臣的大喜之日,臣特来迎亲,路途遥远误了吉时,请圣人与长公主殿下恕罪。臣便以西北三城将功赎罪,往圣人与长公主笑纳。”
业元帝闻言,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匈奴的西北三城?好好好!”又是三声好,“还不快给新郎官换上衣裳,迎亲吉时过了不要紧,拜堂的吉时不能过!这雄鸡还不快撤下去,驸马爷为国争光乃大业之兴!沐瑶大喜亦是大业国运之荣,如此良辰吉日理当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可见圣人这是欣喜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大堂之内那些谢言碎语当即灭了个赶紧,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贺喜声中,沈煜站起身,将凳子上铺的红绸一扯,裹在黑甲外头,红艳艳的颜色印着银色面具诡异又刺目,他站定在苍沐瑶的面前,一路疾驰的气息还未平复,喘着粗气,却异常轻柔的对面前的女人道,“我来了。”
苍沐瑶已经呆了,从他进门的那一刹那便魂不守舍,这一句仿佛点魂的灯,召回了理智,亦带来铺天盖地的感动,她从未如此确定,这一生遇见此人,兴许是上天给予的厚爱。
而另一边,沈舒月还在茶楼里,那些妇人的声音太过刺耳,她直摇头,沈煜怎么可能回来?她明明听见昨日公公柳承中与亲信说朝廷没有丝毫消息,朝廷都没消息,将军怎么可能擅离职守,从西北回长安?!
慌张的站起身,她拨开前头两个壮硕的妇人,“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她刚把脑袋挤过去还未瞧见那一身黑甲的面孔,就被后头一双手扯回来,“哪里来的小娘子,这般的粗鲁,推推搡搡的什么样子?”
“就是,老娘在这站了几个时辰了才能坐着那么好的位置,你挤什么?!”
沈舒月一个千金小姐,小细胳膊小细腿哪里比得过这些做粗活的婆子,站不稳脚跟一下子就被摔在了地上,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怒吼道,“放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柳家夫人也是你们能这样推推搡搡的?!”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哄然大笑,“什么柳家夫人,官夫人都在前头酒楼呢,有点本事的也被请去观礼了,你能在这算什么柳家夫人?!”
沈舒月面色一白,柳升桓现在是白身,她没有这个资格被邀请,“不是官夫人也是柳家的夫人!看看这玉佩,你们识字儿吗?!狗眼看人低!”
“哟哟哟,咱们狗眼看人,也要咱们能看见的人呀,什么柳字,咱们可不识字。”婆子显然被她说生气了,嗓门大起来,“大家快来瞅瞅,这位说自己是柳家夫人呢,还要教咱们识字儿呢,这要是柳家夫人能连个丫鬟都没有?身后护卫都没有,诶哟哟,这要是是真的,你也是柳家的下堂妇吧!”
在这坐的都是布衣家的悍妻,最听不得别人嘲笑自己没文化,婆子这么一嚷,黑甲也不看了,毕竟达官贵人的事儿与自己关系不大,面门前有人嘲讽就是大事儿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攻起来,口水唾沫不讲究,横飞喷在沈舒月的脸上。
沈舒月惊恐的看着人头攒动,还在叫嚷着,“你们等着,柳家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住手!那个沈将军是我哥哥!他也会找你们的!我是镇远侯府的大小姐!你们再多说一句全都给你们抓进去!”
妇人们回应她的是哄堂大笑,“你抓呀,抓呀!还镇远侯府,你以为你是那个沈大才女吗?沈大才女自有柳大才子敬着、护着,哪里会在这里。”
沈舒月正想说她就是,却不知道被谁的手一推,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栏杆不高,下头正是楼梯,她一路从楼梯上滚下去,跌的满嘴血,又引的上头婆子们大笑,“做梦吧你就,切。”
沈舒月一口气提到一半,被上头飞下来的唾沫盖在脸上,眼前便是一黑,昏死过去。
第54章
柳府与新建的公主府在一条街上, 一个在街头, 一个在街尾,街头的公主府今日老少皆宾, 流水席摆到门外面,百姓们拥护着新出炉的驸马,恭祝他新婚, 讨一杯酒,少不得还要提一提西北大捷。街尾的柳府却是大夫进进出出, 据说大公子的夫人病倒了, 大公子又醉倒在天香楼, 个个都哭丧着脸,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儿就等着挨鞭子。
柳思知道这事儿,祖父和父亲都已经先行回去,她也准备往回走,刚走到花园迎面却遇上了嘻嘻哈哈的一群人, 高谈阔论的声音很大, 中间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 不似长安人。
一条道狭窄, 避无可避,柳思往旁边退了小步让那女子过去,谁想那女子看了两眼,忽然和同伴分开独自停下来,站定她面前,“你好, 我叫伍舟,你是谁?”
柳思看着面前伸出的手,不同于长安普通千金的手,这一双手心里有老茧,手背上有伤口,在袖口折叠处还有未褪去的痂,她略带厌恶的撇开眼,“柳思,伍小姐安好。”
来人仿佛看不见柳思不乐意的样子,看她避开,又一个健步挡住了路,“我听说过你,咱们年关的时候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柳思摇头,“我不认识你,麻烦伍姑娘挪步。”
“我真的见过你,那天在北城门内,你给我的马吃了草的!”伍舟见她要走,伸手就去拉。
柳思躲闪不及,被人高马大的伍舟一用力直接撞上了伍舟的肩膀,“什么北城门,我不记得!你快放开我,祖父唤我回去了!”
“回什么回,沈大哥还在外头呢,哪有散伙的事儿,你今日在这便是来参加喜事儿的,大喜事定要不醉不归,走走走,咱们进去瞧瞧大嫂子~”伍舟不由分说的便把柳思往里头拖去。
柳思这人瞧着文静狠起来也是个倔脾气,当下与伍舟僵持起来,瞅着空便抱住了一旁的树,“你放开我,你这人是土匪吗?!”
“啊?”伍舟被柳思的动作惊到了,长安城也有这么野性的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树上脏啊,太不讲究了。”
柳思心道,还说她不讲究,莫名其妙拦人,谁不讲究?“你放开我,我便不用这般啊!”
伍舟皱着眉头看她,想了想,干脆一个抄手将柳思给抱在了手上,“啧,让你去看新娘子,又不是要你死,柳家哪个老东西要怪罪你,让他来找我!”说着就扛着柳思往里头走。
长安城安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贵女,柳思只觉得脸上在烧,多年的教养也压不住这股子怒气,“伍舟你给我住手!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伍舟的动作一怔,柳思更是浑身发热,望向来人。
转角处赫然站着的便是太子与太子妃,伍舟赶紧把柳思放下来,二人一道行了礼,苍弈脸上挂着笑,声音温和,“闹着玩也别太过了,今日是沐瑶的大喜之日,别弄出什么意外来。”
二人称是,又听太子道,“你便跟她们一道去吧,新房我过去还是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