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剑摩擦处的火光,照亮他宛若人族青年的脸,也照亮他额角的鳞片。
食人本我性,何罪之有?
最初的空桑只是大梦一场,现在三十六岛已经醒了。
他一刀横挥,刀光在黑瘴中留下一道扭曲的电光。
沧溟海上的人与妖被血仇的旋涡携裹,谁也没有发现本该涌进洲陆的黑暗不知为何在海岸线上停下来了。
大荒苏醒,全面暴张进攻十二洲的步伐被制止了。
在仇薄灯一剑击伤黑影的刹那。
你就是大荒。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落下,所有好不容易从血河腐肉中爬出的荒使如遭雷劈,全部呆愣在原地。反倒是更早一步回到祭坛上的鬼谷子深吸一口气,仿佛早已经也有了几分猜测既然人间有天道,那么大荒自然也有可能诞生自己的意识。
只是
对于十二洲来说,这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事。
黑影伸手。
手掌在自己肩头拂过,缺口被填补上了,尽管与原先相比要虚幻许多。
它没有否认仇薄灯话,只是反问道:你知道三十六岛的选择是什么吗?
仇薄灯横剑,微微垂眼,指尖按过长剑剑身:不算难猜。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黑影预想中的苦痛。
这让它有点失望。
怀宁说,最初的空桑是个很美的地方,天神地妖与凡人还没互相厮杀,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个梦黑影开始剧烈地鼓涨,又剧烈地收缩,像一团流动不定的液体。一时好似千足的蜘蛛,一时又好似手足颠倒的扭曲人体,仿佛它正在择捡所有强大的肢体拼凑自己,又仿佛真正的它正在从一个皮囊里钻出来。
它的形体变得越来越古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似神非神。
就像瘴雾中的死魂,无相无形,又万相万形。一种沉凝的压力随着它变化出现了,幽冥城内,不论是祭坛上的鬼谷子还是祭坛下的荒使,都只觉得自己如一叶舟,至身在一片囊括上下左右前后的墨海里,他们即将被挤碎。
枎城也好,鱬城也罢,枎木爱人,人爱枎木,神鱬护人,人护神鱬,乃至烛南的仙人两相护,都不过是
原先照亮幽冥城的血河暗红色的光猛然消失。
暗红血光消失的刹那,黑暗吞噬了一切,上下消失了,左右消失了,前后也消失了!无论是鬼谷子还是荒使们心脏都猛然跳动了一下,被一种本能的畏惧给攥紧了。因为那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猛然收束!
压紧!
冥昭瞢闇,无地无天。
黑影伸出手。
抓向它最忌惮也最垂涎的敌人。
痴人梦影!
无分上下,无分左右,无分前后,数不清的枯焦手臂同时探出,同时伸向白衣轻拂的仇薄灯。每一条手臂,都来自不同的个体,像从古至今,所有死在黑暗中的神鬼妖魔的尸骸被聚集在一起。
仇薄灯不退不避,一人一剑,如鹤扶旋。
再无这样优雅的舞蹈,宽袍广袖在半空中挥洒出一片清越的光辉,长剑的剑身流动水一样的波纹。再无这样皎洁剑光,皎洁到埃尘不染他已经把所有的脆弱挣扎全留在另外一个人那里,他已经把落满肩头的经年埃尘全都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