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逝,娄江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有看到。
左月生?他和他爹吵架躲起来,他爹不管他,是我跑遍整个烛南把人找回来。是我给他撸的鼻涕,是我替他打的架,是我背他回的家,娄江罕见地爆了粗口,老子他娘的就是他哥!
就算总是被奇葩弟弟捅出来的篓子搞得焦头烂额,就算奇葩弟弟遇上了新的奇葩,奇葩的队伍壮大,世界不得安宁,可做兄长的,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他不管?那是你到山海阁,举目无亲,备受排挤时,唯一一个会偷来秘籍给你的蠢货啊。
至于我为什么
娄江慢慢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样东西,举起来给所有人看。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裁得方方正正的宣纸,上面写了两行字:
红梅焚净土,轩窗下埋骨。
字迹工整,但没有任何特色。
陆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抓了抓头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梅是我母亲,轩是我父亲。娄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被冰封了一般,他们是被火烧死的,谁放的火我不知道。
他把纸转了过来,背面还有四个小字。
子时明楼。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陆净一拍桌:这明摆着,不就是个阴谋吗?等你进圈套啊!我操,我拿脑袋担保,这要不是阴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娄妈子,你不会比我还傻吧!
娄江冰封的脸上出现了条裂缝:不要叫我娄!妈!子!
陆净缩了缩脑袋,同时松了口气。
还有,我不至于连这是个阴谋都不知道!我已经打算好了娄江迟疑了一下,其实连左月生都不知道他以前的事,现在这个困扰许久的谜说出口后,他有些后悔,又隐隐地轻松了一下,就像厚厚的灰尘,震开了一些,之后我会把这交给阁主。
阁主左胖他爹?他爹认识你爹娘么?
陆净下意识地问。
认识。娄江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小时候我还骑过他脖子
然后还尿了尊贵的山海阁大阁主一后背,以至于无比看重风度的左大阁主,从此拒绝登门拜访。
子时,明楼。
陆净还在琢磨纸上写的内容。
就在此时,一道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响笛。
是应龙司的师弟遇到处理不掉的秽物,娄江侧耳听了听,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比往常还要客气几分,我出去帮一下他们,请几位贵客在无射轩内自行休息,雨急风骤,最好还是不要外出。
说话间,一直倚窗而坐的仇薄灯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在娄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仇薄灯已经把他手里的宣纸给抽走了。
你!
娄江一怒。
沉雪香。仇薄灯把宣纸放到鼻前闻了闻,就又随手丢给他,红阑街。
娄江急忙接住纸。
仇薄灯和他擦肩而过,撑开一把伞走进了茫茫大雨里。
娄江愣在原地。
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走走走!陆净过来一把勒住他脖子,拖着人往外走,边走边压低声,这家伙一直都这样,就是口上说得凶说着陆净给娄江一个你懂我意思吧的表情,然后声音高了些,跟上跟上,他属狗的,鼻子比什么都灵,信他准没错!
打前边飞来一枚骰子,砸在陆净额头上。
陆十一,你想死么?
仇薄灯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走得很快,已经到前面去了。
仇大少爷我这是夸您啊!陆净奋力争辩。
不渡和尚转了转佛珠,念了两声阿弥陀佛,瞅了半算子一眼。半算子口中念念有词地掐指算:天机告诉小道这一去虽有凶险,但能还清十分之一的债务。不渡禅师,一起去么?
一听到半算子这家伙欠的巨账都能还清十分之一,不渡和尚瞬间眉开眼笑:善哉善哉。
一僧一道跟着出了门。
风雨声里,山呼海啸。
披银氅的年轻弟子在静海巡逻,挨个查看舟船,扯着嗓子交代渔民记得修补乌篷。披着金氅的年轻弟子在烛南城内,逐街清除因潮晦而生的脏物,风灯摇曳,点点如萤如星。又有一行五人,并肩走进重重雨帘。
朽木会抽出新纤啊,枯枝上会爆出新花。
永远会有新的脊梁,撑开新的冠华。
第66章 暗雨沉沉风骤起
陶容长老登上云台时, 左梁诗正盘腿坐在崖石上,将一根细竹卡进两片竹篾里, 形成网格。在他手边,还放了一堆削得很精致的细竹是左月生先前搭了一半后来又被风吹散了的烤鱼架子。
怎么样?
左梁诗一边把儿子没搭好的竹架搭起来,一边问。
是天外天的哪尊上神驾临枎城?
他用词谦恭,语带笑意。
陶容长老在他对面坐下:罴牧。
罴牧。左梁诗略一思索,据说有六只眼睛,每只眼睛各观一众生道的那个?
是。他是古禹之子。
子颜告诉你,允诺还鱬城以日月的, 就是古禹吧。左梁诗沉吟,天外天的五帝之一,祂做出了允诺,难怪子颜会铤而走险。
陶容长老没说话, 脸上仿佛戴了一张生铁铸造的面具。
自从不周山断折,云中城变成了天外天之后, 上神们就从世人的眼中消失了。普通修士连天外天又分为上中下三重天都不知道,更别提天外天里到底有哪些上神,神与神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但仙门顶层显然对神秘的天外天, 有更多的了解。
天外天诸神林立, 等级比之仙门更加森然。五方上帝地位最为尊贵, 古禹为其中之一, 尊号为赤,罴牧即为赤帝子。在山海阁唯独掌门有资格阅览的密宗里记载, 古禹, 鸿蒙古帝也, 主凶杀,刑兵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