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吐牙膏泡沫,咕噜咕噜的水响在嘴里,她瞥他一眼,含糊不清问:“你今天不太对劲啊,交待后事似的。”
毛飞瑜嗤笑,语气很淡,“死丫头,就不能盼我好点儿啊?”
黎枝十点出发去片场对戏,今天是场动作戏,不太好拍,十来遍才过。收工的时候,天都黑了。黎枝在保姆车上休息了会,只有这次带进组的一个小助理在忙前忙后。
黎枝问:“毛飞瑜呢?”
小助理没吭声,逃避似的,低头摆盒饭,含含糊糊道:“不清楚,好像出去了。”
“你帮我打电话给他。”
小助理语气闪烁,“打、打不了的。”
黎枝目光明锐,“原因。”
她这样盯人,气势汹汹。小助理哪里招架的住,丧着脸为难道:“枝枝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小毛哥……被公司换了。”
黎枝皱眉:“为什么?”
“你一天都在拍戏,没敢告诉你。就是网上在议论小毛哥。说他、他之前带夏之祈的事儿。”
这个小助理一直跟着毛飞瑜学东西,师徒感情深厚,说起这些,都快哭了。
黎枝立刻打开微博,果不其然,黑她的消停了,又转移目标,把毛飞瑜的前世今生扒得明明白白。说当年红极一时的夏之祈突然陨落,吸毒、艾滋病、潜规则、被富婆包。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都是他经纪人教的。
说毛飞瑜当年被圈内封杀,结果沉寂几年,摇身一变又成了黎枝的经纪人。
这些东西说得有板有眼,毕竟夏之祈事件是真实的。在这基础上的大做文章,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可信度。
黎枝气得手发抖,“我出事的时候,公司一个屁都不放。现在毛飞瑜出了事,辞人的效率倒是高!”
“枝枝姐,你冷静点。”小助理小声说:“是毛哥主动要走的。”
黎枝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站起身。小助理拉都拉不住,“枝枝姐你要去哪?!”
黎枝连夜回海市,在滨江花园的出租屋里堵住了毛飞瑜。毛飞瑜开门的时候,睡眼惺忪,看到她吓得往后退一大步,然后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问:“你怎么回海市了?!不拍戏了啊!剧组签了合同的,任何演员不许私自离组!”
黎枝把人狠狠一推,“你毛病吧,说走就走。经我同意了吗?”
毛飞瑜欲言又止,看她一眼,最后还是闭上嘴。
餐桌前,两人坐对立面。毛飞瑜给她起开一瓶果汁,吸管搁里头推过去,“原因你知道了,我就不重复了。你现在发展很好,我说过,你一定会红,前途无量。”
黎枝逼问:“所以呢?”
毛飞瑜没敢接她的眼神,低下头看别处,“别耽误你,不值当。”
“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毛飞瑜呵声乐了,平静眼神里,淌出无奈,“但是舆论说了算啊。”
黎枝听烦了,“你别跟我扯那么多,我知道你有哪几句话在等着我。毛飞瑜,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换车子、换房子,你还想不想证明自己了?”
说不想是假的,眼睛骗不了人。毛飞瑜坦诚道:“想。很想。但我不希望以你的牺牲来成就我自己。”
“如果每一次的流言蜚语,都要用壮士断腕的方式来解决。你信么,我走不了多远,走不了多长,我会是第二个夏之祈。”
乍一听这个名字,毛飞瑜脸色白了白。
黎枝丝毫不避讳,一字一字讲道理:“退让求全只能是一时,时间却会证明一切。你别输给自己,你别放弃我。”
白炽灯老化,灯管壁略有发黄,灯光暖暗。毛飞瑜无处藏匿,别过脸,抬手擦拭掉眼里的泪。
“你别感情用事。”他声音哽咽。
“我和你,一条绳上的可怜虫。”黎枝坚定不悔,“你知道的,我没有家人,那你就当我亲人吧。”
黎枝平静从容,把退路早想好了,“到这个份上,我和公司的关系,我已经很被动了。我也不提出解约了,几年忍过来了,不在乎这三个月了。”
毛飞瑜明白她的想法,理智分析:“但公司截断你的商业资源不说,可能还会故意抹黑你。比如《20岁》的签约问题。当时《乘风者》是通过公司联系的你,他们可以曲解成,你故意拒绝,私下接戏。”
“没事儿。”黎枝笑起来时,眼角上翘。她说:“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了——都会好起来的。”
毛飞瑜开车送黎枝去机场,老父亲般唠叨了一路,“你就这么跑出剧组,是违规!回去挨骂就忍着,本来就是你理亏。”
“你好意思说呢,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矫情的男人。”
“去去去。”毛飞瑜唬人。
“哟,还脸红啦?”黎枝笑嘻嘻地揭穿。
到机场,毛飞瑜跑着去给她换登机牌,又灌了瓶温水塞她手里,“路上注意安全啊,口罩帽子戴好,围巾裹严实些。我让小强提前半小时在首都机场等你。万一被影迷认出来……有事求助警察。”
黎枝笑死了,“万一警察也是我影迷呢?”
毛飞瑜嗤声,“得意不死你。”
“赶不及了,走了。”黎枝拿好证件,推门下车。
毛飞瑜滑下车窗,喊道:“枝儿!”
黎枝回过头,“嗯?”
“加油!”
鼻和嘴都掩在口罩里,但她露出的眼睛向下弯,像极了月牙的尾钩——萤火微小,却能划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