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本是夏朝都城之一,三家分晋后,魏国定都于此,经过数十年的扩建,安邑已然成为中原之地最为繁华的都城之一。又因魏国身为战国七雄之一,国力强盛,安邑更是吸引了来自诸侯各国的游人商人和有识之士。
虽魏国、楚国、赵国、秦国、韩国、齐国和燕国是为战国七雄,七国之间互有战争,并且边界分明,但七国之间人员来往频繁,并不是魏国百姓不许前去赵国,也不是赵国商人不可来魏国经商。是以安邑的大街上,随处可见魏国之外的赵国人、韩国人、齐国人以及……中山国人。
魏国和中山国的战争因远离安邑,并未对安邑的百姓带来任何不适和影响,安邑依然一片繁华,车水马龙不说,叫卖声、嬉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有一男二女鲜衣怒马,分外引人注目。几人虽刻意低调,却依然掩盖不住一身的贵气和光芒。
男子年约二十出头,一袭长衫,英俊洒脱。他牵着一匹枣红马徐徐而行,转身对红衣女子说道:“旦妹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被称为旦妹妹的红衣女子明眸皓齿,既有清丽之容又有雅致之姿,俏脸红润如出水清莲,她俏皮一笑,坚定地摇头:“不,不要回去,我和任姐姐还没有玩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尽兴才归,岂不辜负了大好秋光?”
旦妹妹牵着一匹白马,白马旁边,是一匹乌黑闪亮的黑马,通体如黑缎子一般油亮照人,黑马的主人是一身黑衣的女子,她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又黑又亮,如雪的肌肤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显洁白如玉。只不过和她如花的容颜相比,她冷艳的神情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时候尚早,为何要早早回去?出城!”黑衣女子颇有几分不耐看了男子一眼,翻身上马,“乐城,你身为大将乐羊之孙名将乐风之子,为何如此软弱可欺,没有男儿气概?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你对我明明有情意,为何在父王将我许配给司马运时,不敢当众一争?”
“就是,哥哥,你也太没用了,明明喜欢任姐姐,为什么不向魏王求婚?”旦妹妹仰起小脸,神色中三分嗔怪七分不满,“若是任姐姐对你无意也就罢了,偏偏她也喜欢你,你二人才是天作之合,平白让司马运得了便宜,真是气人。”
乐城也翻身上马,脸色一晒,低头喃喃说道:“魏王一言九鼎,他决定的事情怎会收回成命?况且司马运的父亲司马史是魏国名将,此次征伐中山国,虽屈居爷爷乐羊之下,任职副将,也是因为爷爷熟知中山国地形,由他为攻打中山国胜算更大,并非因爷爷战功力压司马将军之故。再者,我和任公主虽然青梅竹马,但任公主毕竟是魏王爱女,是王女,我一无官职二无战功,高攀不上。”
魏任气极,扬手一鞭打在了乐城的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驾!”竟自扬长而去。
乐城的马吃疼,猛然人立而起,险些将乐城摔倒。乐城十分狼狈地费力稳住狂躁的马儿,追赶魏任:“任公主,等等我。”
乐旦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哥哥怎么跟木头一样?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女子都喜欢有男儿气概的男子,敢作敢当,威武勇猛,才是大丈夫本色。唉,哥哥再这么下去,怕是没有女子喜欢了。”
说完,她也纵身上马,追赶二人而去。
安邑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以北门为主南门为辅,东西城门次之。平常魏王出行大军出征,都从北门进出,而东北城门多为百姓出入,所以东西城门比起南北城门,要矮小许多。乐城以为魏任要从北门出城,不料追了一气才发现,她竟是朝西门而去。
一出西门就是郊外,有一片树林。魏国虽承平已久,治安良好,魏任毕竟身为王女,是千金之躯,万一林中有歹徒潜伏,伤了魏任,乐城可是无法向魏王交待。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想要追上魏任,奈何他的枣红马远不及魏任的黑马,甚至连乐旦的白马也有所不如,眼见离二人越来越远。
魏任一马当先来到城外,她想用策马狂奔来发泄胸中的愤懑。曾经和乐城一起长大的岁月,以为是以梦为马的诗酒年华可以永远,不想父王的指婚让她成为司马运的未婚妻。更可气的是,乐城始终不发一言,连一丝抗争都不曾流露,让她无比痛恨乐城的软弱,并且心碎。
后面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她回身一看,是乐旦追了上来。她轻轻一拉马缰,回身说道:“旦妹妹,你说我责怪乐城,是不是太难为他了?”
“任姐姐,你告诉我真心话,你是真的喜欢哥哥,还是因为不喜欢司马运退而求其次才喜欢哥哥?”乐旦心思剔透,同是女子,她多少能猜到魏任的心思。魏任生性要强,哥哥性子优柔寡断,以魏任的眼光,但凡有得选择,她应该看不上哥哥。
魏任信马由缰,任由马儿缓步而行走进了树林。她百无聊赖地折了一个树枝,拿在手中晃来晃去:“旦妹妹,你我情同姐妹,我也不想瞒你,对于乐城,我确有几分喜欢,但并没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感觉,反倒像是在一起久了,除他之外也不去想别人了……”
乐旦点了点头:“就是,就是,虽然乐城是我哥哥,我也很想任姐姐入我家门,和我成为姑嫂,但身为女子,得一心上人不易,事关一生大事,不可将就。哎呀,不好,有狼!”
不远处有一头灰狼,约有半人多高,牙尖齿利,毛发竖起,目露凶光,冲一棵树狂吼不止。树上一人,手持树枝,在和灰狼周旋。
“救人!”魏任毫不犹豫,策马向前,却被乐旦拦住。
乐旦面露怯色:“任姐姐,你我不过是弱女子,斗不过灰狼,不如等哥哥来了再说……”
“等他过来,一切都晚了!”魏任不由分说,飞一般冲到灰狼面前,挺剑朝灰狼便刺。
灰狼受到惊吓,一跃而起,张开大口朝魏任咬下。魏任本就不会武功,只是一时冲动行事,顿时惊慌,只管往后便退。忘了人在马上,身子后仰,失去平衡,“哎呦”一声就摔落马下。
乐旦大惊失色,想要救人却已然不及,灰狼纵身跃起,一口就朝魏任的脖颈咬去。若是咬中,魏任肯定命丧当场。
“任姐姐!”乐旦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闭上了双眼。
魏任倒在地上,心中惊骇万分,她从小到大,从未经历如此惊险时刻,脑中一片空白,吓得一动不动。眼见灰狼离她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难道今日就丧命于此?也太可惜了,连她想要救的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猛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灰狼身上,力道之大,传来一声闷响,竟将灰狼撞到了一边。黑影猝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压在魏任身上。
魏任惊呼一声,此时和黑影近在咫尺面对面,才看清黑影的样子,乱如鸡窝的头发满是泥泞的脸以及臭哄哄的衣服,完全就是一个乞丐,她用力推开黑影:“好臭!滚开!离我远点儿!”
黑影尴尬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他不及多说,顺势打了一个滚,拿起魏任扔到一边的宝剑,一剑刺入了灰狼的胸膛。